13.
龍城燈火璀璨,照著夜空輝煌如晝。沈碧雲鳳冠霞帔,繡金龍紋長裙曳地,膚白如雪,妝容淩厲,瑞鳳眼微微眯著,薄薄的眼皮勻著穠麗的斜紅,她凝視著天邊的來客,眼皮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五子崖的打鬥聲完全靜了下來,那裡原本部署著十萬人馬,是沈碧雲此次反晏的得力主乾,照這情形來看,應該是全軍覆滅了。
再加上長離山下的一萬先鋒精銳,共十一萬人,竟然全部折損在晏浮生一人手中?
看來傳言不假,晏浮生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林鶴死後,她徹底喪失理智了。
為了子虛烏有的傳言,她置王朝江山於不顧,竟一個人殺到龍城來,而如今她精力耗儘,無異於自投羅網?
沈碧雲端著手,唇邊掠過一絲冷笑,心道——
拿區區十一萬人,換你晏浮生的人頭,倒也劃算。
天邊血衣人影漸近,晏浮生的麵容逐漸清晰,帝王之態,天人之姿,她的美貌足以令凡塵眾生傾倒,在一聲聲驚歎中,城中陸續有人拜倒,恭迎他們遠道而來的女帝君。
“放肆!”沈碧雲見狀,怒叱,“離荒非九州之地,不事九州之主!若要跪拜,拜本尊便是!星月派弟子何在?!”
“在!!!”
“射殺這些瞎了眼的賤民!”
“咻——咻——”隨著沈碧雲一聲令下,城樓上立刻落下箭雨,密密麻麻飛來,將那些廣場前的百姓射殺得慘叫連連!
沈碧雲看著這一幕,咧唇大笑,紅唇如焰火般豔麗,她揮手道:“今有客人遠道而來,賀喜本尊大婚,你們都愣著什麼,還不奏樂?!”
嗩呐吹響,聲音響徹天際,緊隨而來的是喜慶的排簫、二胡、大鼓的樂聲,其中蘊含深厚的修為,霎那間調動了底下百姓們的情緒,人們好似那些被提線的木偶,僵硬地熱鬨起來,又恢複了一派喜慶的氛圍。
晏浮生抵達龍城時,看到便是這一幕幕被粉飾的太平盛況,她提著劍,從空中緩緩落下,目光掃過沈碧雲及身側一乾人,掃過城樓上一排排弟子,不見心尖上的人,她眉尖若蹙,聲帶發出震動,從喉間發出喑啞的音,她問:“沈碧雲,你在做什麼戲?”
殺了一路,沈碧雲看得出來女帝君確實累了,她露出笑容,一隻手乖巧地扶著側臉,聲音婉轉:“帝君,今日你來巧了,趕上了本尊大喜的日子。”
晏浮生神情厭惡,這一路過來她什麼樣的傳聞都聽說了,也設想過最壞的情況——
比如沈碧雲說的那些都是真的,林鶴真的心屬於她,與她隱婚生子,為此不惜騙了晏浮生十四年。
便是那樣,晏浮生也可以不在乎的。
與林鶴還活著這一件事情相比,她和沈碧雲的事情不值一提。
隻要林鶴還活著,晏浮生便是舍掉這條命,也要來見她一麵。
她一路上都是懷著這樣的憧憬,滿心期待著見到林鶴的樣子——
直到親眼見到沈碧雲穿著婚服站在她麵前,那一抹紅越看越刺眼,縈繞在她心頭,像千絲萬縷的線揉成團,勒得她喘不過氣,她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大喜?”晏浮生潤了潤喉嚨,“與你……成親之人,她在何處?”
“你就這麼急著想見到林鶴?”沈碧雲一語道出她的名字,望著晏浮生有些失神的雙眸,她得意道,“你殺了星月派弟子共十一萬人,你以為本尊豈會這麼容易讓你見到她?”
晏浮生持劍緩步往前,麵無血色,冷冷道:“你在戲耍我?”
“哈哈哈哈——”沈碧雲仰頭大笑,一副完全不把晏浮生放在眼裡的放蕩模樣,她指甲纖長,染著金色蔻丹,蘭花指抵在臉頰,妖媚之氣在她身上好似一張渾然天成的皮毛,她抬著下巴,斜著眼看著晏浮生道,“若是本尊戲耍了你,你能拿本尊有什麼辦法?”
晏浮生目光凜然,徐徐吐出兩個字,“你敢?”
這兩個字仿佛有千鈞之重,透著帝王淩冽的威嚴,沈碧雲起初微微怔了下,但緊接著她笑出聲,攏在寬袖中的雙手分彆張開,歪著頭斜睨向晏浮生,極儘挑釁地說:“晏浮生,你倒是說說,本尊到底有什麼不敢的啊?”
晏浮生一心想著見林鶴,對沈碧雲的把戲早已經不耐煩了,可她越是心急,沈碧雲越發得意忘形,這令她不由羞惱。
思索再三,晏浮生終於冷靜下來,她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無論事實真相如何,也會有一個了結,她不該在此時亂了心智。
她從空中翩然落下,棲於城樓上方另一角,血色衣裙拖在城樓磚石上,與沈碧雲隻隔了數十米的距離,卻將所有人嚇了一跳,沈碧雲的手下更是如臨大敵,他們拉緊了手中的弓弦,急切而慌張地等待沈仙尊下令。
看著晏浮生緩步靠近,沈碧雲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抬起手隨性地揮出一道靈氣,隻見晏浮生身形微頓,持劍招架,伴隨一陣清脆的利器撞擊聲,靈氣被破開而飛濺,立即將城樓撞得坑坑窪窪,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