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思夜想了三百年，對方這麼平凡普通，又突兀地出現在麵前，就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蕭寒淩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張了張嘴，吐不出半個字。
“你……你不能收她。”蕭寒淩沒有底氣，看了嘛姑娘一眼，過去跟在謝棠身後，“我以為，你我之間發生這麼多，不適合再有第三個卷進來。”
“這也會讓她很危險，師父也不像她變得和我一樣吧。”
謝棠終於回頭了，蕭寒淩站直身體，儘力讓自己顯得不局促，把這些年學到的，想在這一刻都表現出來。
“你說得對。”謝棠微微一笑，“小劉姑娘，你的確不太適合修行我這一道，我年輕的時候，還是很隨心所欲，放浪形骸之外的。”
小姑娘哪聽得懂這些，聽說謝棠不收她，抹著眼淚就跑了。
赤鏈給他們泡好茶，退出門外，把門輕輕掩上，門內，謝棠和蕭寒淩相對而坐，從飯館帶回來的菜還溫熱著。
“你這些年做得不錯，有點樣子了。”謝棠為他碗裡夾了一塊蓮藕，“而我就不行了，本想去天界看看，結果無疾而終。”
“到現在你還抱著當初的想法，要和我在一起嗎？你已經有朋友，也有一群尊敬你，愛戴你的人，還有師長愛護你，還缺什麼？”
“缺，你。”
蕭寒淩雙手按住桌子，撐起身，慢慢地靠近謝棠，和他四目相對，看進對方眼底。
“你一個人分明能感到孤獨，為什麼不留我在身邊，我不求你承認需要我，因為我更加需要你，讓你答應有這麼難嗎？究竟怎麼樣你才願意！”
“嗯……”謝棠沉吟，他之前認為在幾百年的時間裡，自己會離開這個世界。
然而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跡象，幾百年幾百年的過去，他也覺得膩煩了，還不知道要再留幾個百年，蕭寒淩的提議未嘗不可。
和他一起應該會更有趣一些……
“好，我答應你。”
“什麼？”蕭寒淩不敢置信。
謝棠沒有理會他的激動，豎起一根手指：“接下來你有三件事要做，第一，去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供我們住，不能離城鎮太遠，也不能太嘈雜。”
“第二，以合理的緣由從蜀山離開，不要被什麼人盯上，否則你也不用來了，最後一件就是……”
“挑一個合適的地點，時機，氛圍，你自己……獻身給我。”
蕭寒淩心頭一條，臉上瞬間通紅，低下頭哼哧了半晌，也不敢抬起眼睛，才小聲地開口：“是，師父。”
“很好，去做吧，我在這裡等你。”
謝棠端起茶杯，悠閒飲上一口。
麵前的人已經不見了影子。
赤鏈等蕭寒淩進來才走進來：“以後他就跟著我們了？這下好，更熱鬨了點兒。”
“好嗎？我看你會不好太過啊。”蕭寒淩會不針對她才怪。
赤鏈不明所以：“我過得很好啊，跟著你我吃的好睡得好，也沒人欺負我，哪裡不好了。”
“就是因為，你跟著我。”
兩個月後蜀山的天才大弟子去除妖，突然的天妒英才，命喪黃泉了。
謝棠收到一封信，上麵隻有一個地址。
那裡是個不偏僻也不嘈雜，風雅寬敞的大宅子，聽說之前附近還有個教坊，每天有琴樂聲傳出，但突然關門了。
在新家沒住上三天，赤鏈失蹤了，謝棠知道她不會有事，沒有去找。
“綁了我的朋友，這算什麼好時機？”謝棠拿起燭台走向床榻，“你這種品味，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太俗了。”
麵前的床帳被換成了紅色，有酒香傳過來，謝棠撩起紗帳，看到蕭寒淩喝得臉頰殷紅，盤坐在裡麵。
“這才是好時機，不然一定會被那條蛇打擾。”蕭寒淩綻開一個笑容，拍了拍身側床榻，“來，虛席以待。”
“唉……”
謝棠真想說，我已經五百多歲了啊。
蕭寒淩相對自己來說也算年輕人，如果從他換血新生算起來，他還很小。
謝棠吹滅燭火，上前坐在床榻上，黑暗中忽然愁容滿麵，他要在這個世界一直待下去嗎？
這一世太漫長了……
自從和蕭寒淩住在這裡，時間過得尤其緩慢，謝棠每天無事可做，以前還會去教彆人法術，斬妖除魔，治病救人之類，如今，他對什麼都沒了興趣。
謝棠最近總是瞧著那顆往生石，它可以令人記起最初的心念，時間過去太久，他要來乾什麼，已經忘了。
情人也好，師徒也罷。
他和蕭寒淩在這裡的生活，應該不是自己最初的目的，自己不是這種人。
“師父，你都不和我說話了，總看這石頭乾什麼？”蕭寒淩貼心地拿來一壺熱茶，給他添上一杯，如今謝棠已經不喝酒，嫌棄太辛辣。
仙人也會有老去的感覺嗎？
謝棠琢磨不出所以然，歎氣道：“我年紀已經很大了，想知道有身到底要告訴我什麼，我實在有太多事想不起來，活太久也不儘都是好處。”
“師父是仙人，還能活很久，不能算老。”
“……你先出去。”謝棠似乎對看看他已經毫無興趣，覺得他還沒有一塊石頭好看。
蕭寒淩覺得這樣已經足夠。
深夜，謝棠在荷花池邊入睡，蕭寒淩知道他喜歡清淨，很少去打擾他。
蕭寒淩等到晌午，他還是遲遲不醒，無論怎麼都叫不醒他，氣息依然平穩，看著是睡著了，可他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那顆往生石還在他手裡隱隱發燙。
猛地睜開眼睛，謝棠從床上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忍不住喘著氣，風一吹，身上莫名發冷。
像突然變回了凡人，耐不住冷熱。
簡陋的屋子，一盞油燈，桌上擺著剛放下的書卷。
他回到了最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