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蘭是醫修,她方才觸碰到林檀冰涼的手就察覺到不大對,如今她站在自己身旁,借著侍女手上的燭光近距離瞧見了少女病懨懨的蒼白麵龐。
瞧著不大康健,不過走了一陣她已經呼吸不穩,額間滲出細汗。
林雲顧的步子更慢了。
耿蘭看向站在六娘子右側的青年,在滄海派頗有威望的林雲顧待自己尤為嚴苛,深受“折磨”的弟子也沒話說。若是有人問起對林雲顧的印象,他們多半的回答都是——鐵麵無私。
林檀像隻小黃鸝,親近地同林雲顧說著那些瑣碎小事,耿蘭從不知曉這些事情林師兄也會配合著俯身細聽,偶爾放緩聲音附和兩句,冷峻青年竟也有待人溫煦體貼的一麵。
此刻若讓那些弟子瞧見如今這一幕,許是會同她一般吃驚吧。
似是察覺到耿蘭的走神,璩蘇已然湊了過來同她小聲嘀咕:“大師兄這是被附身了?”
耿蘭被這無厘頭的話一噎,露出無奈的笑:“勿要胡說。”
倒是現在的林師兄多了幾分人情味,不似先前那般冷若冰霜,無法接近。
說著,幾人已經走到了霜院前,林檀同他們告彆,這一路趕來肯定累了,沒同意林雲顧說送她的話。
林檀一走,霜院又迎來了另一人。
輪椅碾碎了地上的落葉,紅衣少年獨自推動車輪,握劍的手掌心被磨破了皮,但他仿佛察覺不到疼痛一點點挪到了青衣男子麵前。
林雲顧被籠罩在燈籠下朦朧的光影中,青年挺拔修長,晚風襲來,衣袂翩躚,就如林嘉玉拜入滄海派第一日,他帶著滿腔的野心踏上了山。
高山之上,風卷來弟子齊齊怒喝,劍聲錚錚,破空而來。
日光之中,青衣少年如今日這般孤峻峭拔,劍已入鞘卻難掩鋒芒。
林嘉玉口中乾澀,垂下眼眸瞥見空蕩蕩的下肢狼狽慍怒地瞥向彆處,十指扣入木椅中:“大哥……”
他迫切地想知曉滄海派對他可有後續安排,他又畏懼聽到自己被放棄的消息,到最後閉緊嘴不再言語。
“好好養傷,其他的我來處理。”
從前林嘉玉畏懼這道冷聲,如今卻心底震動,徹底安心了下來。
……
耿蘭有心同林雲顧多些相處,她並不畏懼他的寡言少語,見林雲顧在院外賞景也走了出去。
“林師兄。”少女聲音如娟娟泉水,沁人心脾。
林雲顧頷首,神色淡淡。
耿蘭知曉他的性子並未放在心上,她走了過去提起了林檀:“我瞧六娘子身體似乎有恙,可否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青衣男子負手而立,他沉吟:“六妹身負頑疾,暫且無藥可治。”
耿蘭並未放棄:“我自幼習醫,若是不嫌棄,明日若是方便我想替六娘子瞧瞧。”
她並非是為了靠近林雲顧,這隻是身為醫者的習慣罷了。
林雲顧垂眸望向麵前溫婉少女,到底是應了聲。
“那就麻煩耿師妹了。”
如今已是深夜,三人早早睡下為明日徹查做準備。
綠蓉攥著信封興衝衝地走進來:“小姐,花三郎的長隨送來的信。”
林檀昨夜又受了一陣心絞痛,剛睡下沒多久就聽到綠蓉的聲音,為了不被發現端倪,林檀背對著綠蓉將半張臉都縮在被褥中:“放桌上吧。”
等綠蓉一走,林檀才在被子裡轉了個身,伸手拿到那封信。
上好的紙張沾著淡淡梅香,林檀借著窗外的光看清少年俊秀的字——
今夜酉時一刻,福壽堂見。
福壽堂正巧是林檀碰到林厭行的藥鋪,林檀將信塞入袖中,起身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