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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場前,溫故去了趟洗手間。
離最近的女衛因故維修,溫故繞了段冗長的距離,在縱橫交錯的走廊儘頭洗過手,就著昏暗的月光靠牆。
蟲鳴在窗外拉下夜幕,風很輕,送來淡淡的花香。
溫故伸出手,接了一朵小小的槐花。
隔壁房間不知是在摸魚還是工作,笑聲摻著直播穿透隔音奇差的房門。
“......又到了一周一次的磕糖時間,家人們,珍惜吧,今天過後再想雲戀愛就得等明年了!咦,大家好像都沒有不舍得呀?讓我康康你們這群小沒良心的都在刷些什麼,好嘛好嘛,全都在等知新~一群移情彆戀的小渣女,每周看我們這幾張老麵孔厭倦得連最後一晚都不想忍了,你們喜歡的知新已經在來的路上啦......”
溫故垂著眼,指尖把玩著潔白的花瓣,一點點撕碎。
嘴裡有些澀,她習慣性地翻口袋,想找一根巧克力棒,沒摸到,想起來,錄製前被編導要求,口袋裡有東西影響美觀。
無奈作罷。
等無端昏沉的大腦清醒,溫故伸手將細碎的花瓣送入夜色,轉身出去。
走廊安靜,聲控燈明滅,亮起之前,倒在地上的月光映出一道模糊的輪廓,月影如繪,沿斑駁的牆緩緩凝成冷硬的線條。
溫故停下了腳。
鼻尖在此瞬湧入一陣鬆雪的沁涼,已是四月,平溪長夏,早早悶熱的夜風沿敞開的窗飄搖,演播廳裡溫度適宜。
可這一刻,溫故皮膚還是被熟悉到哪怕已經分手也依然無法戒斷本能反應的氣息激起一陣輕顫。
像踏進萬古遺世的佛龕,經年洗禮的檀香沿她周身起伏,細小又侵略地浸入她血液。
溫故眼前落下一道嶙峋的身影。
壓迫,冷峻,高眉鋒利,薄唇無情,那張比年少時更為攝人心魄的臉如今聲色不顯,麵無波瀾,從骨子裡滲出的危險卻壓得溫故心臟緊縮。
當年冷漠驕矜青燈古佛的少年,如今長成了俗世裡高高在上的頂流。
溫故緩緩退後。
假裝沒察覺麵前堵死的路,轉身。
手腕被拽住,溫潤卻沁骨的冰冷鑽透她肌膚,在溫故本能掙脫之前,鬆開了。
“溫吞吞,你找男人的眼光都爛到這種地步了?”
溫故微窒。
走廊沒開燈,從隔壁露出些許微弱的光,伴著昏昧的月色描摹出麵前與八年前相比似乎一切都沒有變的男人。
他依然喜歡懟她,仿佛一如當初。
除了。
不再愛著她。
溫故閉下眼。
幾秒安靜,緊接著,迎上賀知新眼底的諷刺。
“我看男人的眼光,不一直都很爛?”
賀知新月色裡靜靜將她逼退在原地的清眸,似乎泛起了隱晦的滯澀,完全不是熒幕上所有人看到的永遠古井無波。
恍若終年積雪的昆侖,在這一刻,雪化露出凡人情欲的骨骼。
粥粥甜膩的嗓音從隔壁傳出:“......開始正片之前,先和大家猜個謎語,是什麼原因讓大家在陽曆四月就過上了新年,興高采烈?”
小鮮肉的搶答聲緊追其後:“這題我會!因為恭盈新年!”
“嘖,根本難不倒你,確認過眼神,都是在追知新和昭盈新劇的小夥伴。”
“粥粥姐,是這題太沒難度了,還有人不知道現在最火的cp就是恭盈新年嗎?!連我媽都在追,天天問我有沒有資源拿到全劇,說那三分鐘的預告片和還沒一支廣告長的第一集都被她盤出漿了。”
“噗,阿姨好潮,資源我也想要,一會兒我要問下知新。”
“你們野心都這麼小的嗎?本尊都來了居然隻想要這些,實話實說,我想看賀哥現場給我演一段。”
“謔,小子,你很敢想啊,讓最佳男主角給你演戲。”
“嘿嘿,那不是碰巧遇到神仙下凡了嘛,那肯定要逮著大神可勁兒薅,不過賀哥他倆為什麼沒有感情戲啊!!!天知道我有多想把編劇關小黑屋,在她麵前放一桌糖,給我寫,寫不到他倆結婚不準出門......”
溫故眉眼冷淡淡地帶著嘲諷,看向麵前正被一牆之隔的直播討論的男主角:“看來你找女人的眼光似乎有進步。”
賀知新輕輕側眸。
昏暗中,不知是不是溫故錯覺,看到他唇角彎起了一絲很輕的弧度:“溫吞吞,你是在吃醋嗎?”
溫故嗤笑:“賀先生,你是不是明星當久了真當自己是萬人迷了?我吃醋?嗬嗬,我溫故字典裡就沒有吃前男友現任醋這個詞。”
說完,乾脆利落地準備走。
隔壁忽高忽低的直播聲卻在此時音量驟高。
伴著踢踏的腳步,聲音離近,似乎準備開門出來。
溫故下意識頓了下。
等反應過來後,正準備加快腳步,人就被拽進了一側狹窄的隔間。
一聲“哢嗒”,房門反鎖。
與此同時,窸窸窣窣的腳步走過他們方才停留的走廊。
驟然亮起的聲控燈鑽進細窄的門縫,又徐徐沒入清亮的月光。
黑暗裡,溫故無法看清賀知新的臉,隻覺得自己全身都被一具溫熱但好像哪哪都硬的人牆禁錮,男人侵略卻不張揚的荷爾蒙無聲肆意,攻城掠地地溢滿她鼻。
溫故呼吸繃緊,本能顫.栗,往常一秒就能鎮定的心此刻走了一全馬的路程,才緩緩恢複自若:“賀大明星不出去和期待你已久的粉絲們見麵,躲在這乾什麼,彩虹屁聽多了想嘗嘗黑粉兒的人參公雞啊?”
話落,溫故往後掙了掙。
門外安靜,許久,適應昏暗後,才看清他的神色。
男人清絕的下頜在暗色裡蒙著一層冷厲的淡光,彎腰逼視,高大的身形因為空間太過逼仄將她方才剛剛退後的距離又野蠻占據。
“溫吞吞,不過幾年沒見,你連自己前男友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用不用我提醒你,我的名字藏著你的秘密?”
溫故心跳驀地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