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兒子就這點不好,還沒多大就得放手了,太子也是這樣,一旦放出去,很快就長大了,再沒有小時候養在身邊的親昵了。
胤祐自然不知道他家汗阿瑪突然生出許多感慨來,此時他正在仔細研究著自己至少還得住個十年的小院兒。
有康熙的關注,內務府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胤祐的小院子經過修繕和重新的裝飾,已經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顏色鮮嫩的黃花梨木家具,清新淡雅又帶著些活潑,大到屏風、床幔,小到博古架上的小物件和書桌上的筆墨紙硯,無一不是精品。
胤祐前世井不缺錢,對自己從來也不吝嗇,喜歡的都挑好的買,可跟這天下供養的皇家卻依舊沒得比。
就說那桌麵上擺著的幾刀宣紙,若是放在前世,那是花了大價錢還得排隊等上好久才能買到一點點的限量版精品,如今也就這麼隨意的放在那兒,就連扳著手指頭給他一一介紹屋裡好東西的福祿,都隻是一語帶過,隻說是涇縣的貢品,再沒有其他的了。
最讓胤祐驚喜的就是博古架上一隻紅木盒子裡竟然裝著一把手銃,樣式與現代的□□差距比較大,更像是一個雕花精美的圓管,可胤祐卻知道,這是一把實打實的火器——
隻可惜沒有火藥。
男人大概沒有不喜歡槍的,即使是行動不便,胤祐以前也去靶場玩過□□,隻可惜國內槍械管理嚴格,他無法擁有一把屬於自己的槍,卻沒想到竟然在大清朝實現了這個願望。
“小七你喜歡火器啊?”
熟悉的破鑼嗓子在身後響起,胤祐回頭去看,果然是焦不離孟的他大哥他二哥一起從門口走了進來。
胤褆伸手拿過胤祐手裡的手銃,顛了顛,不屑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內務府從哪兒找來這麼老的樣子貨,這玩意也能算火器?他們沒給你火藥吧?大哥跟你說啊,這玩意千萬彆亂用,這破爛傷不到彆人,隻能傷到你自己。”
胤祐無語的瞪了胤褆一眼,從他手裡把自己的手銃搶回來,小心的放回盒子裡,就算這是個樣子貨吧,那也很精致好不好?他留著把玩也不錯啊。
胤褆對著太子嘻嘻笑道:“你瞧小七那小氣樣!”
太子卻不搭理胤褆,牽著胤祐的手道:“咱們武師父是不教用槍的,不過汗阿瑪每年都會在南山那邊試槍,造辦處新製的自來火□□發射的時候不需要點火繩,十分的便捷,等到時候你就能看到了。”
胤褆卻偏偏喜歡跟太子作對,故意說道:“那可不一定,汗阿瑪未必肯帶他去呢。”
太子笑而不語,就看這小院的奢華精美比起他的毓慶宮也不差多少的樣子,就知道汗阿瑪有多寵愛這個弟弟了,而他也很清楚,他汗阿瑪寵愛一個人能做到什麼地步,看試槍這種小事,實在是不值一提。
胤祐對太子口中的自來火□□很感興趣,又纏著叫他多講些,直講的一旁的胤褆聽的不耐煩了,操著他那變聲期的破鑼嗓子嚷嚷□□用起來太麻煩比不上強弓利箭,太子與他爭辯了幾句,兄弟兩個吵著吵著又變成了要去靶場比試,丟下胤祐滾滾而去。
胤祐無語:……為什麼過了一年這兩個還這麼幼稚啊!一天到晚比來比去的,不煩嗎?
除了胤祐,阿哥所這邊還住著胤褆、胤祉和胤禛三個阿哥,五阿哥胤祺雖然比胤祐還要大上幾個月,但因為皇太後舍不得,所以到現在他還住在寧壽宮,不過因為要跟胤祐一起入學的緣故,這幾日也要搬過來了。
胤禛今日下了課去承乾宮請安的時候,被佟佳皇貴妃留下了,說是要一起用晚膳,所以叫人來與胤祐說了,晚點再來瞧他,胤祐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乾脆叫福祿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認識一下內務府新分來的奴才們。
宮中的阿哥們,從一出生就會有兩到四個乳保嬤嬤伺候,也就是俗稱的奶娘,因為阿哥們一向斷奶晚,所以乳保嬤嬤們是要跟到阿哥所伺候的。
這些從小養育阿哥的乳保嬤嬤們,自然深得阿哥們信任,所以到了阿哥所之後,院子裡的大小事務都是由這些嬤嬤們處置,不需要阿哥們操心。
可胤祐不太一樣,他的兩個乳保嬤嬤都被康熙給處置了,又因為他自覺斷了奶,自然就不需要再找乳保嬤嬤,所以內務府重新選來的,隻有三個小太監和三個宮女,加上福祿和紫蘇,八個奴才伺候胤祐一個人,看起來人數不少,但是他們不止要伺候胤祐近身的事情,還要收拾整個小院,也算不得清閒。
三個新來的宮女看起來年紀跟紫蘇差不多大,名字分彆是赤芍、黃芩和白芷,因為養心殿裡不用宮女的緣故,胤祐也不習慣讓宮女伺候,所以就叫她們三個跟著紫蘇,負責管理庫房和照管花草,另叫兩個年紀小的太監幫著她們灑掃。
而他近身的事情,依舊叫福祿管著,再加上一個新來的榮祿,也是個十來歲的小太監,機靈不機靈現在還看不出,但長得很清秀,也不多嘴,在屋裡伺候挺合適的。
阿哥所有自己單獨的膳房,離著不遠,專門負責幾個阿哥的膳食,因為福祿忙著收拾胤祐從養心殿裡帶過來的書,便叫榮祿帶著小太監去取膳。
膳房這邊倒是沒耽擱,飯點之前就叫榮祿將晚膳取了回來,滿滿的兩大食盒,八個菜一個湯,完全合乎阿哥的份例,可這晚膳一擺上桌,福祿就發現不對勁了。
蒸碗,蒸碗,蒸碗,全部都是蒸碗,可他家主子從來不愛吃蒸碗的!
“這膳房是不想伺候了!”福祿怒道,“上的這都是什麼,沒有一道主子能吃的,存心不想叫主子用膳嗎?”
榮祿嚇了一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奴才該死,不知主子的喜好,竟拿了您不喜歡的膳食來,求主子恕罪。”
他確實沒想那麼多,這阿哥的份例都是固定的,他去取膳的時候,福祿又沒有特意交代什麼,他瞧著大家拿的都差不多,也就直接拿回來了,卻不想竟然都是主子不愛吃的。
胤祐從裡屋走出來,掃了一眼桌上的晚膳,倒是笑了,對著榮祿說道:“你起來吧,不怪你,膳房那邊早就叫人去說過我的喜好,所以才沒叫福祿與你細說,卻不知道這阿哥所膳房的人是耳朵不好使還是記性太差呢?”
榮祿從地上爬了起來,琢磨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奴才去取膳食的時候,見到了其他幾位阿哥的小太監也來取膳,大家拿的東西都差不多,倒也不像是故意為難咱們。”
“彆人愛不愛吃這些我管不著,反正我是不愛吃的。”胤祐嫌棄的說道。
無論是前世還是住在養心殿的這段日子,他都從來沒在嘴上被虧待過,禦膳房都能按照他的喜好上菜,怎麼這小小的阿哥所膳房,就能無視他了?
榮祿見胤祐沒聽明白,悄悄的拉了一下福祿,低聲道:“要不拿些銀子過去,叫膳房重新做吧。”
既然主子叫人去點過菜,沒給做還能因為什麼,沒給銀子唄。
一直在養心殿伺候的福祿去禦膳房點菜自然從來沒給過銀子,當然也沒人敢收康熙的銀子,如今離了養心殿,被榮祿一提醒,方才意識到,現在想要超出份例的東西,得使銀子才行。
“主子,您先用些點心墊墊,奴才拿銀子去膳房叫他們重做。”福祿心裡有些憋屈,但卻不敢表露出來,笑著將從養心殿拿來的點心盒子端上來,哄著胤祐先吃些。
胤祐聽他說要拿銀子,心裡也就明白了,他按住福祿的手,站了起來,說道:“你帶著人跟我一起走。”
福祿愣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睛放光的問道:“奴才叫人點火把?”
上次見到成嬪娘娘叫人點火把要燒了袁答應就感覺特彆厲害,今兒他家主子難不成要有樣學樣,燒了這阿哥所的膳房?
“點火把做什麼!”胤祐在福祿手上拍了一巴掌,“我要去養心殿!”
學好難學壞易,他額娘帶了個壞頭,倒是叫這奴才記住了,乾嘛總惦記著燒房子?!
他倒是不在意給不給膳房賞賜,膳房伺候的好,他也不吝惜銀子,但叫人這麼逼著給錢,卻是不行的,怎麼著,還真當膳房是開飯店的嗎?
不過他也沒想著自己出頭去教訓膳房,俗話說的好,聰明的人要會告狀,受委屈了當然要找家長,他阿瑪這麼大一個皇帝,不用白不用!
被寵愛的孩子,總是會有些特權的不是麼?
康熙今兒確實是在養心殿的,翻的還是成嬪的牌子。
以前胤祐住在養心殿的時候,康熙自然不好翻牌子叫嬪妃們過來伺候,所以都是自己去後宮的,如今可算是把兒子攆走了,康熙自然不肯虧待自己,直接翻了成嬪的牌子,晚膳前就給接了來,打算今兒就不動彈了,就在他重新占回來的地盤裡好好溫存一番。
可沒想到的是,晚膳剛剛擺好,他正勸著身邊柔美的成嬪多喝幾杯,想看看她醉態可掬的絕美模樣的時候,魏珠匆匆的走了進來,還沒等他開口回稟,就見到一個小短腿跟了進來,一步一步穩穩當當的走到桌前,直接撲到了自己的懷中。
康熙哭笑不得的將兒子從自己身上撕下來,問道:“你白天走的時候不是挺勇敢的嗎?怎麼這麼快就跑回來了,莫不是真的怕鬼吧?”
胤祐皺著鼻子哼哼了一聲,撒開康熙,湊到成嬪的身邊坐下,指了指桌上的一碗鬆茸雞湯說道:“我要喝這個。”
福祿手腳麻利的給胤祐盛了一碗,胤祐端起來喝了一大口,方才舒了一口氣,抱怨道:“阿哥所也太遠了,走過來要好久!”
成嬪溫柔的給胤祐擦了擦嘴,柔聲道:“怎麼這會兒過來了,用過晚膳了嗎?”
胤祐迅速搖了搖頭,看向康熙:“汗阿瑪,大哥他們口味也太奇怪了,怎麼會有人喜歡吃蒸碗呢?阿哥所的膳房隻會做那個,又軟又爛沒滋沒味的,牙口不好的人才愛吃那玩意呢。”
“嘖嘖,就你那一口小乳牙還敢說牙口好?等你換完牙再說吧。”看著原本對自己溫柔小意的美人如今眼裡隻有兒子,康熙心頭泛起了些酸,故意氣胤祐。
胤祐也不生氣,隻是不客氣的指揮著福祿給他夾菜,他跟成嬪的口味很像,這一桌子菜又是康熙特意叫人按照成嬪的口味準備的,倒是便宜了胤祐。
“慢些吃,彆噎到了。”康熙終究還是疼兒子的,見胤祐吃的香,他也樂嗬嗬的叫人給胤祐再盛些湯,“既然阿哥所的廚子無能,梁九功,你去趟禦膳房,找個會伺候的廚子過去教教,這小子沒吃好知道跑朕這裡來蹭飯到沒什麼,可彆叫朕其他老實的兒子吃苦。”
胤祐的目的達到了,也不在意康熙故意氣他,用一桌子美味喂飽了自己之後,就帶著福祿回去了,貼心的將養心殿和他額娘都留給他阿瑪享用了。
阿哥所膳房的總管太監劉喜正坐在灶台邊上美滋滋的喝著小酒,桌上擺著膳房其他幾個灶孝敬的小炒,有葷有素,吃的有滋有味。
他的徒弟小紀子站在旁邊,神色卻是有些不安。
“師父,七阿哥那邊特意叫人來說了不要蒸碗,您還全給的蒸碗,七阿哥會不會生氣啊?”
劉喜無所謂的撇了撇嘴,說道:“咱們又不是第一次伺候七阿哥了,他打小就吃我做的菜,也沒見挑剔過,怎麼去養心殿待了幾個月就口味變了?不過就是乍然得寵,故意挑事罷了,咱們伺候那麼多阿哥,誰想吃點彆的不拿銀子來?我可沒銀子貼補他,想吃彆的,等他送銀子來再說吧。”
若是五阿哥搬過來,他倒是得好好打聽一下這位的喜好,畢竟是皇太後養大的,親額娘宜妃娘娘又連生了三個阿哥,那才是要緊的人,至於這位七阿哥嘛,他額娘不過是個還沒入主一宮的嬪罷了,可管不到他們阿哥所來。
至於萬歲爺嘛,劉喜嗬嗬一笑,他才不信會有哪個阿哥敢把這點破事兒往萬歲爺那兒捅呢,這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哪個不被萬歲爺喜歡,這麼多年不也都是按照他的規矩來嘛,那七阿哥不過就是受了傷叫萬歲爺養了幾個月就給丟回來了,又能有什麼能耐?
就在劉喜暗自得意的時候,梁九功卻突然來了。
劉喜心中一驚,趕緊站了起來,麵上帶著討好的笑容道:“梁總管怎麼有空大駕光臨啊,快上座,我親自動手做幾個好菜給您嘗嘗?”
梁九功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下來,看了幾眼桌上的飯菜,冷笑道:“劉公公這夥食不錯啊,我瞧著比阿哥們吃的都好呢。”
劉喜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卻還是辯解道:“梁總管說笑了,這不過是阿哥們剩下的,奴才就舔著臉吃一口,不然也浪費了。”
“阿哥們剩下的,哼,你也真敢說啊,當我是傻子嗎?要不要我叫人給你說一說,幾位阿哥今天晚膳都用了什麼啊?”梁九功“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嚇到劉喜一個激靈,直接跪倒在地上。
“梁總管,奴才可沒那麼大膽子,敢貪阿哥們的東西啊!這都是下麵灶台用剩下的材料隨便炒的,真的是不用就得扔掉的,阿哥們的晚膳奴才都盯著按份例送的,絕對不會少了分毫!”劉喜的確貪,但是也是個有心眼的,絕不會明麵上貪,他賺的都是阿哥們點菜的銀子,說到明麵上,那也是阿哥們的賞賜,可不是他貪了銀子的。
“劉公公也真的是機靈啊,”梁九功嘖嘖了兩聲,“用同樣的材料,換個小炒的做法就得加一兩銀子,怎麼著,劉公公用的油是銀子做的啊?”
這宮裡膳房的彎彎繞繞,梁九功早就心知肚明,隻不過事不關己懶得管而已,可誰叫劉喜這腦子缺根筋的看不清情勢,竟然拿捏到七阿哥頭上去了呢?
他也不打聽打聽,就連佟家三爺惹到了七阿哥,也被萬歲爺給發落了,據說屁股都叫他阿瑪給打爛了,更何況是他一個小小的阿哥所膳房總管?
銀子是好東西,誰都喜歡,但是也得有命花不是麼?
劉喜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嘴唇上下開合了幾次,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辯解。
收些點菜銀子這種事,是宮裡每個膳房約定俗成的事情,細算起來確實是不合規矩,但也沒有哪個主子會追究,可如今梁九功突然將這事挑明,其實就一個原因——
主子想要收拾他了。
而梁九功的主子,自然隻有皇上一人。
剛剛還信誓旦旦的說沒有阿哥會把這點小事捅到皇上麵前的劉喜,此刻心裡已經涼了半截,他暗恨自己大意,隻想著阿哥們要臉麵,不會聲張,卻忘了那位七阿哥才丁點大的年紀,哪裡有那麼多顧忌?隻怕是仗著皇上寵愛,有一點兒的不順心就跑去告狀了吧!
“梁總管,梁爺爺,奴才就是個豬腦子,伺候幾位阿哥伺候的不夠周全,奴才以後絕不敢再犯了,奴才這就去幾位阿哥院子磕頭賠罪去——”
劉喜嗚咽著求饒,當真就想往外走,可梁九功立刻叫人將他給攔住了——
真叫這蠢材出去惹惱了七阿哥,再跑到養心殿去壞了萬歲爺的好事,他都得跟著吃板子!
“行了,你也彆鬨騰,在宮裡伺候了這麼多年了,什麼人不能得罪,心裡也應該有點數。這阿哥所你是不能待了,去西三所的膳房伺候公主們吧,也是個出路,以後做事長點眼睛,再惹事我可也保不住你!”
若是其他人,梁九功才懶得管他的死活,可這劉喜以前是在慈和太後宮裡伺候過的老人兒,總有些香火情,若是皇上知道了,也會網開一麵的,他也樂得做這個好人。
劉喜癱軟在地上,心裡懊惱極了,雖然都是在宮裡的膳房伺候,但這伺候公主和伺候阿哥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西三所才有幾位公主,能吃多少東西,哪裡比得上阿哥所油水足?
眼看著幾個阿哥都要長起來了,到時候屋裡進了人,可不都要膳房伺候?
好好的一份差事,眼瞅著越做越好,就因為他想要拿捏一個小阿哥全毀了,叫他如何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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