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2 / 2)

“二哥,朕這兒子如何?”

胤祐剛走出禦帳,康熙就對著屏風後麵說道。

原本應該去追擊噶爾丹的福全卻從屏風後麵繞了出來,拱手笑道:“睿郡王當真通透。臣追查多日,才判定那些火藥來源於準噶爾部,卻不想叫睿郡王一語道破。”

“他呀,就是運道好,”康熙笑著搖了搖頭,“二哥還真當他有什麼憑據?不過是隨口混說的,歪打正著罷了。”

福全亦是含笑:“可有的時候,運道才是最重要的。睿郡王承天庇佑,方能在如此詭計麵前逢凶化吉,隨口一語便能道破真凶,如此得天獨厚,是皇上您的福氣。”

“嗯,確實是福氣,”康熙點了點頭,“那二哥就去幫幫他們吧,彆叫他們兄弟兩個像沒頭蒼蠅一般亂撞。”

福全領命,也退了出去,而康熙卻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麵色變得陰沉了許多。

胤祐是善人自有上天庇佑,胤禛麵對困境卻從未動搖,皆讓他十分滿意,可有些人,他一再的寬宥,一再的給機會,卻依舊是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他敢勾結外敵做出此等弑弟之事,便是想要動搖大清的根基,等回到京城,也是時候該好好的算算賬了。

-------------------------------------

當福全帶著查到的證據出現在胤禛和胤祐麵前的時候,兄弟二人才恍然大悟,原來康熙早就明了於心,隻不過是借機考驗他們罷了。

胤祐氣的想去找康熙算賬,卻被胤禛拉住了。

胤禛笑著勸他:“你我心中無愧,自然不懼考驗,又何須生氣?自此事之後,你我兄弟之間感情更篤,也是好事。”

胤祐心中還有不滿,可也隻能偃旗息鼓,畢竟康熙又沒有真的把他們怎麼著,看他四哥這淡定的神色,八成是早就猜到了其中的關竅,隻有他橫衝直撞的跑去求情,倒是叫康熙看了一出好戲。

哎,這人和人之間的溝通就不能敞亮點嗎?

乾嘛非得猜來猜去的,心好累。

其實這件事在沒猜透之前,好似十分縝密,但當其中一環被拉開之後,想要查清楚就容易的多了。

等到禦駕重返京城之時,胤祐和胤禛查到的證據已經擺在了康熙的禦案上,所涉及或泄密或聯絡的人員名單亦隨之附上。

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大人物,但有個共同點——

他們都是正黃旗佐領下人。

也就是說,真正的泄密者和勾結噶爾丹之人,來自正黃旗麾下,而正黃旗,則是直屬於康熙統領的。

這樣一份罪證叫康熙勃然大怒,他確實猜到了是何人所為,但因為那斥候是鑲白旗出身,所以他完全沒想到,真正的禍亂之緣竟然是在他的正黃旗之中。

若不是胤禛和胤祐查的仔細,要是叫此事被遮掩而過,先不說將來這些蛀蟲會不會繼續作惡,萬一有一天此事被翻出來,那豈不是成了他對自己兒子下手的證據了?

好一口大黑鍋就想往他的頭上扣,其心可誅!

帝王一怒,血流成河,一切涉事之人全部斬首,其中甚至包括榮妃的親阿瑪,正黃旗員外郎蓋山。

馬佳氏全族皆被此事所累,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本來因為榮妃顯赫一時的馬佳氏,徹底的沒落了下來。

便是如此,樣康熙依舊怒氣未消,又將馬佳氏全族從正黃旗遷至正藍旗,將他們徹底逐出京城,方才算是出了心裡的一口惡氣。

胤祐並沒有參與到康熙對於此事的處置中,他隻是在等著看,對於那罪魁禍首,康熙要如何的處置,可直到馬佳氏已然離京,康熙依舊沒有做出決定。

其實胤祐心裡也清楚,即便是證據確鑿,康熙也不會想要背負殺子的惡名的,胤祉做的惡事,隻能由馬佳氏來承擔,就像是當初胤礽做的錯事,由火器營和赫舍裡氏一族承擔一樣。

可他這一次,卻不想再退讓了。

真的算起來,還沒到曆史上奪嫡之爭最為激烈的時候,他的弟弟們都還小,大部分都尚未接觸朝政,如今有他跟胤禛在上麵壓著,還算得上是風平浪靜,可將來呢?

等這些弟弟們長大了,手裡有了權勢了,還能一如今日嗎?

胤祉一個從不受寵,曾被康熙幽禁,放出來之後也未曾叫他參與朝政的阿哥,因為背後外家牽連的勢力都能做出這樣的事,若是不追究到底,豈不是叫後來者有樣學樣?

胤祐不想去試探每一個弟弟有沒有野心,他要殺雞儆猴,讓他們知道做錯事的後果。

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初一,胤祉與康熙在養心殿內密談,沒有人知道他們父子兩個說了些什麼,隻知道康熙在裡麵摔了東西,高聲斥責,並且下旨將胤祉圈禁於其府內。

胤祉有些狼狽的從養心殿內走了出來,麵上的表情卻不算凝重。

這次的見麵是他自己求來的,他舍下臉麵跪在康熙腳下哀求,訴說了自己的痛苦和恐懼,果然讓康熙心軟了。

原本要將他圈禁於養蜂夾道的聖旨,他哭了一場,挨了一頓罵,就變成了圈禁在自己府中,等過些時日,他再“病”上幾場,找幾個大臣上書求情,康熙就又該心軟了,就像之前他想要陷害胤祐那般,不過是關上些時日,也就不了了之了。

反正胤禛和胤祐都沒什麼事,而他又是個沒出息的阿哥,隻要康熙不願意背上殺子的罪名,他做什麼都沒關係。

就像是被廢的太子,如今的理親王,做過那般想要弑父的惡行,不也是好好的養在府裡麼?

胤祉的心裡沒有絲毫悔恨之意,隻有可惜,他甚至已經開始想下一次要如何下手了——

胤祐就是他心頭的一根刺,不拔掉,他誓不罷休。

在心裡胡思亂想的胤祉沒有注意到,本應該壓著他出宮的侍衛,卻將他帶到了一個他並不熟悉的地方——

承乾宮。

直到身後的宮門被緊緊關上,胤祉才察覺出不對勁來,他趕緊抬頭去看,卻見承乾宮側殿的屋頂上,胤祐正坐在屋脊上,冷冷的俯視著他。

“胤祐,汗阿瑪叫我回府去,你敢違抗聖旨?”胤祉高聲喝到。

胤祐抬頭眯著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然後輕輕勾起嘴角,對著胤祉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三哥,我是請你來看風景的。穆克登,還不趕緊將我三哥請上來?”

穆克登答應了一聲,上前抓住胤祉的胳膊就往前扯,他本就天生神力,胤祉這種不會武功之人又怎麼能掙紮的開?

隻見他隨手一拉,胤祉便踉蹌著被推到了木梯旁邊,胤祉自然不肯爬上去,大聲嗬斥:“放開我,胤祐,你敢叫侍衛傷我,汗阿瑪不會饒了你的!”

胤祐臉上的笑意更濃:“我這侍衛沒彆的本事,就是力氣大得很,三哥你要是不肯自己上來,那我可就叫他將你丟上來了。”

穆克登伸手去抓胤祉的腰帶,似乎當真想要將他舉起來丟上去,嚇得胤祉驚叫著躲開,卻再不敢耽擱,自己從木梯爬了上去。

胤祐看起來十分友善的伸手拉了胤祉一把,兄弟兩個就這麼站在承乾宮的屋頂上。

“三哥,你怕高嗎?”

胤祐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屋頂上,顯得有些縹緲。

胤祉雙股戰戰,腳下發軟,卻還是強挺著說道:“我自然不怕。”

“不怕就好。”

胤祐看向胤祉的目光中帶著他看不懂的幽深,叫胤祉心生警惕,就在胤祐對著他伸出手的一瞬間,他往後退了兩步,卻不想屋頂濕滑,竟是腳下一趔趄,差點仰頭摔了下去——

幸好胤祐及時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快,拉我起來。”

胤祉整個人傾斜的角度很大,根本沒辦法自己站起來,他側頭看向地麵,卻是眼前一陣發暈,嚇得趕緊握住胤祐的手。

“三哥你不是不怕高嗎?”胤祐的笑意冰冷刺骨,“可是我怕高,你知道嗎?”

“那你還不趕緊拉我上去!”胤祉怒道。

可胤祐卻像是沒有聽到胤祉的話一般,繼續說道:“我記得二十四年的時候,也是十一月初一,我還不到六歲,就曾經一個人爬到這裡來,然後又摔了下去,我命大,沒有當場摔死。今年在沙漠的綠洲裡,我又一次從被火藥炸開的洞裡摔了下去,還是因為命大,也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胤祐似乎抓著胤祉抓累了,略微鬆了鬆手勁,嚇得胤祉哇哇亂叫,可他卻完全不在意,繼續說道:“汗阿瑪總說我得上天的庇佑,才能逢凶化吉,我覺得也是,我活了這麼大,從沒有害過人,老天爺自然是會保佑我的,三哥你說對不對?”

胤祉半個身體都騰空在外,神經緊繃道了極點,他也顧不得對胤祐的恨意,開始哀求道:“七弟,你說的都對,是哥哥錯了,汗阿瑪已經將我圈禁了,我就是個沒用的人,你為了我惹怒汗阿瑪,得不償失啊!”

胤祐饒有趣味的盯著一副委曲求全模樣的胤祉,再次鬆了鬆手裡的力道,在胤祉的驚叫聲中,他帶著惡意的低語:“那三哥你猜猜,老天爺會不會保佑你呢?若是你不小心‘失足’從這屋頂上摔下去,你會像我一樣,逢凶化吉嗎?”

“你敢!胤祐,你是不是瘋了!”胤祉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慌,“你不敢的,青天白日這麼多人看著,你若是殺了我,汗阿瑪也保不住你的!”

“青天白日?”

胤祐抬頭又看了一眼太陽,而此時原本光芒萬丈的烈日,卻如同被蒙上了一層紗一般,已經逐漸失去的光彩。

胤祐低下頭,不再看向那逐漸開始有了缺口的太陽,也不再看向狼狽猙獰的胤祉,而是目光悠遠的看著下麵的地麵,在那裡,似乎站著一個年幼瘦小的男孩兒,他雖然腳上有殘疾需要扶著旁邊的樹才能站穩,可抬頭看向他們的目光卻充滿了童真和好奇,似乎想要從木梯爬上來,看一看這屋頂上到底有什麼。

太陽逐漸被黑影遮蓋,天地間慢慢失去了光彩,胤祐對著那小男孩兒的殘影笑了笑,然後在眼前徹底陷入黑暗的一瞬間,鬆開了抓住胤祉衣領的手,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十二年前,一個天真懵懂的孩子被榮妃派人騙上了屋頂,在日食之刻摔了下去;

十二年後,榮妃的兒子也在同樣的日食之日,從同一個屋頂摔了下去。

這屋頂算不得高,五歲的孩子尚且隻是大腿受傷,那胤祉這麼多大人摔下去,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

若是當真摔的嚴重了,那也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不是嗎?

黑暗中,胤祐摸著屋脊坐了下來,耳邊是胤祉的痛呼和下麵侍衛們的驚叫,心裡卻沒有一絲的波瀾。

十二年了,他從一個對待傷到他的袁答應依舊心有不忍的小阿哥,變成如今可以平靜的將胤祉推下屋頂的睿郡王,而未來,他可能還要麵對更多的陰謀算計爭權奪利,會更加冷硬了心腸。

胤祉自以為他了解康熙,當真以為康熙心軟了,可他卻永遠不會知道,今日,便是康熙將他送到了他的手中。

這是康熙給他出的題,一道沒有正確答案的題,而他,選擇亮出自己的鋒芒,讓康熙知道,今後的他,再不會軟善可欺。

日食漸漸退去,太陽重新露出了萬丈光芒。

胤祐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養心殿的方向——

汗阿瑪,我這樣做,您可滿意嗎?

-------------------------------------

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皇三子胤祉於日食之日不慎跌落屋頂,腿傷終身未愈。

康熙以其八字刑克為由,將其過繼宗室,令其居於府中養傷,一生不得外出。

至此,皇三子胤祉除名玉牒,再未在史書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同年十二月,

雍郡王胤禛、睿郡王胤祐晉封親王;

八貝勒胤禩封廉郡王;

皇九子胤禟封貝子。

再加上直郡王胤褆、恒郡王胤祺,皆被康熙準許上朝觀政,正式開啟了皇子分管六部的新篇章。

然而在諸臣們忙著擇主的時刻,胤祐卻再一次纏上了康熙,隻一句話——

到底什麼時候讓我娶媳婦?!

(全文終)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