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鬢淳濃,玉麵丹唇。
尤其膚色極為雪白宛如珠玉細膩生輝,隻從眼角的細紋和其不同年輕人的沉靜淡然的氣度可看得出年紀已然不輕。
不過至多四十多歲的年紀吧……
茶寮中那一桌年輕道人平均隻有一十歲的年紀,還是少年人,到底未修成超脫凡塵的心境,乍然見到這等殊色不由多看了幾眼。
在心底歎惋美人遲暮的同時悄悄猜測其年紀。
“來一壺茶,多謝。”
兩人在角落裡坐下,青衣男人向茶寮老板溫聲道了一句,但他話音剛落坐在他對麵的白衣女子就按住他的手淡淡開口勸道,
“你這幾日晚間都有些失眠,不宜飲茶。”
她的嗓音也是清泠泠極為動聽,如山澗鳴泉,即便有那一一不明顯的沙啞也隻仿佛珍珠摩擦過沙地般的令人心癢癢。
讓人更加確定其年輕時是何等風華絕代。
“好,都聽你的。”
她隻是陳述利弊,並未直接阻攔,但對麵的男人依然清潤的眉眼卻頓時泛開深深笑意,捏了捏她手心語氣極為溫柔地全盤應下。
於是店家最後上的是一壺白開水。
女子陪著男子一起喝白水,而待看著她從袖中取出一瓶蜂蜜倒入兩人杯中後,男子眼裡的笑意就更為溫柔了。
女子梳的是婦人發髻,而從他們之間自然而然的親昵的小動作和溫情脈脈的氛圍,不消說他們倆必是一對恩愛眷侶。
兩人喝完一壺白水便即上路離開。
一青一白的背影騎著馬齊頭並進著不急不緩地離開,那幾個年輕道人是華山派的弟子,這時候早已上路正好又與他們擦肩而過。
“夫人,你看這花如何……”
幾人隻遠遠看到那青衣的男人精瘦有力的腰身微折就利落地用馬鞭在道旁卷起一朵開地正盛的胭脂花,到手中時花瓣一片未落。
而身側馬上的女子沒說什麼,隻微微側身。
男子就默契地將花插入她鬢邊,期間兩人身下的馬還保持著完全一致的速度並行著,但他們在馬上做這樣的動作身姿卻極穩當。
綠鬢如雲,胭脂花紅。
女子側頭回眸對那男子微微一笑,周身的清冷都霎時融化,不僅驚豔了她身側相伴之人亦驚豔了身後道旁的幾個少年們。
白發戴花君莫笑,歲月從不敗美人……
而待他們走過方才男子取鞭采摘胭脂花的地方卻驚愕的發現,那片被鞭風掃過理應一片殘花敗葉的草叢幾乎完好無損。
唯有被摘走的那一朵殘留著極為齊整的切口。
直到回到華山派裡,幾個少年仍對山下茶寮下偶然遇見的這對夫婦記憶深刻,一日值守後山思過崖時就情不自禁說起這事。
這時從來以為沒人的思過崖卻突然出現一道身影,鶴發白須,一身道袍仙風道骨的男人在他們身後忽地出聲問道。
“你們說的這對夫婦具體是何模樣……”
值守的兩個弟子嚇了一跳,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待他們說完麵前哪裡還有什麼人的身影,兩人更加心下惴惴。
直到後來打聽了才知後山思過崖竟不是沒人,一十年前便已卸任的上代掌門原來一直在那兒清修。
而回到終南山的方豔青與殷梨亭也沒想到,第一個前來古墓拜訪的既不是如今已經接任掌門的青書也不是周芷若。
卻是華山派的上代掌門,白垣。
方豔青和殷梨亭與他都不算熟悉,頂多隻見過幾麵罷了,她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初她私下解釋鮮於通之事時對方的通情達理。
但在聽到來人是誰後,殷梨亭卻主動說讓她去待客。
方豔青開始時並未在意地去了。
她當初為了有充分的理由主導倚天劍和屠龍刀裡的武穆遺書的歸屬權便特意說了自己神雕大俠後人的身份,其他人或許不知。
但身為華山派掌門的白垣知道古墓派所在卻不足為奇。
畢竟華山派創派祖師郝大通是曾經全真教的全真七子之一,而全真教本就是與古墓派比鄰而居。
見了麵後白垣卻隻是與方豔青寒暄了幾句。
他們並不熟悉,寒暄也隻是問及對方的身體安康等問題,畢竟如今他們的年紀都已不小,方豔青和殷梨亭也已打算定居古墓。
聊了幾句後,白垣便主動告辭。
隻是在臨走前他還是忍不住顧盼回首,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地問道,“……為何是他呢?”
方豔青神情一愣,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等反應過來便是微微一笑淡淡反問道,“為什麼不能是他呢?”
這個問題這些年裡他們四處遨遊江湖時偶然遇到一次範遙時,他也曾當著殷梨亭的麵問過方豔青,她也知道他們的意思。
無非是覺得她與他並不般配。
但什麼又是般配呢?
殷梨亭的性情溫和稚弱,甚至沒有主見,比武功智謀他遠不及楊逍和範遙,比地位他也不及趙敏,甚至容貌也並非十分出色。
相比其他人殷梨亭就像那寡淡無味的水。
但方豔青本就不需要她的愛人有多強大的武功,和多高的智謀才華,或者多麼厲害的地位,感情本也不是用這些能夠比較的。
這些外物能影響一段感情卻從不是關鍵,再者說她憑借自己就能擁有,她從不需要他人的光彩來為自己增光。
感情的關鍵隻有愛,讓人覺得舒適的愛。
方豔青是在那個昆侖時的月夜談話開始真正正視了殷梨亭的感情,然後她也說不清是何時對他開始有了那一點一點積少成多的牽掛。
他就像潤物細無聲的春雨,細微之處的關懷總是恰到好處,即便方豔青因為峨眉因為抱負一直沒有給出明確的回應。
他仍無怨無悔,隻是默默守在她身後。
直到蒙古人被各路起義軍打出中原,方豔青抹去朱砂卸了掌門之位傳給弟子周芷若,終於得以完成年少時遨遊江湖時的願望……
是那一襲青衫策馬追來的身影讓她下定了決心。
人生苦短,何妨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