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羅扇子/著
莊淑芬在醫院床上躺了一天,楊毅二十四小時圍著她伺候她,開水瓶裡永遠有水,搪瓷杯裡盛著涼水,隨時可以對溫水喝。
不知聽說誰烏雞枸杞湯對產婦好,楊毅硬是搞到一隻貨真價實的烏雞,煲湯帶著燉透了的烏雞肉入口即化,吐出來雞骨頭都是烏的。湯麵上浮浮沉沉著紅色枸杞。飄香四溢。兩個小護士看了都禁不住饞。
楊毅、莊淑芬兩人對小寶貝愛不釋手,放到嬰兒室裡還忍不住聽著動靜。
部隊醫院人少,嬰兒室就莊淑芬剛生產的一個寶寶,半夜裡楊毅驀然一驚,父女連心,他聽到有嬰兒在哭。
楊毅:“你聽?”
莊淑芬蹙眉:“寶寶?”
兩人眼神一對:“去看看。”
兩個小夫妻躡手躡腳,嬰兒室就在莊淑芬房間對麵,護士不在,兩人推開嬰兒室的門,嬰兒室本來用一把黑色大鎖鎖著,但此時鎖虛著,並未合攏。
八十年代醫院物資條件不是特彆好,但是育嬰師照樣乾淨整潔,左邊三張木質嬰兒床,右邊三張木質嬰兒床,旁邊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些奶瓶,奶瓶上貼著標號——莊淑芬的床號。
莊淑芬才剛產後一天,還沒奶。要三天後才有奶。
其他嬰兒床空著,隻有他倆的小寶貝睡在裡麵,小手指纖軟纖軟,小小的臉上,呼吸淺淺的,長長睫毛上還滴著大顆淚珠,小身子孤零零地在這嬰兒室。莊淑芬一看心就疼了,隻覺得自己的小寶寶很乖很惹人疼。
小寶貝像是聽到動靜,小手指在空中抓了兩下。
像是知道自己爸爸媽媽來了。
莊淑芬指向他們的女兒:“快看快看,”聲音越發輕,近乎耳語,透著心疼,“剛哭了。”
楊毅拿出一根手指,放進小寶貝的手指圈裡。
嬰兒床上,小寶寶身子蓋著粉粉小被子,剛出生像個紅屁股小猴子的臉,現在長長睫毛擱在白瓷般細化的嬰兒肌上。
小手指輕輕握著楊毅的食指。
小指甲軟軟粉粉。
莊淑芬:“是不是餓了?”
兩個新手父母一對眼,覺得應該是。
兩人尋覓起來,在奶瓶堆裡找到一瓶裝有葡萄糖的,護士說過要喂這個。
楊毅將柔軟的奶嘴輕輕戳進寶寶嘴巴裡。
寶寶小嘴含著。
吧嗒吧嗒吸得可香了。
楊毅發現,他的小奶團子可會吸了。
莊淑芬:“護士說我們寶寶不吵不鬨,特彆好帶。”
楊毅笑:“她媽生得好。”
莊淑芬略帶驕傲地掃了他一眼。
兩人頭挨著頭,又圍在嬰兒床前看了好久,空調的風緩緩吹來,莊淑芬剛產後,身子虛,忽然毛孔一涼。時值八十年代,她所在的房間還沒安裝中央空調,會熱得冒汗,現在被嬰兒室空調一吹,直覺體虛受不住。未料到,後麵就落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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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毅將莊淑芬母女接回孝感。小姑子們過來看望莊淑芬和新生兒。楊韻私底下給了莊淑芬不少錢,她自己也生了一個女兒,三歲半了。楊曉梅考上了公務員,帶著男朋友過來,兩人帶了不少肉、雜碎給哥哥嫂子補身體。
工校的人一聽楊毅帶著媳婦孩子回來,紛紛騷動起來。
那群小蘿卜頭羨慕得眼睛都直了,他們楊哥太厲害了,上一次回來是帶著漂亮女朋友,這一次連娃都有了。
倒是莊淑芬不好意思。
楊毅牽著她,她手裡抱著小寶寶。
她還在月子中,剛出醫院,人還胖著呢。
但小蘿卜頭們沒想那麼多,產後少婦哪有不胖的,他們覺得莊淑芬現在白白胖胖,五官照樣好看。
工校人多,消息一傳十十傳百。
有羨慕的,自然也就有看好戲的。
有的女人一聽楊毅媳婦生了個女孩,紛紛當笑話看,“那女人也不會生嘛。”“還不是生了個沒把的。”回到家,還說給自己丈夫聽,她們丈夫一聽,問:“楊毅哥什麼反應?”
女人想了想:“好像……挺高興的。”也是奇了怪了,楊毅怎麼就不罵自己媳婦。
她們老公“哦”了一聲,“那你以後生個女的,我也不會嫌棄你。”
女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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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父是清清貴貴、熟讀古典的老派讀書人,卻沒有迂腐思想,媳婦生子就是件大喜事。
楊母原本還哀歎莊淑芬生的不是孫子,她就能給楊家生出一個兒子,楊父在一旁道:“婦女能頂半邊天,楊家照樣能出巾幗豪傑。”
楊父講話斯文,但話一出,楊母不敢造次。
楊毅眉宇自帶神采,抱著小寶貝,瞅著楊母:“媽,您看看,我爸這思想覺悟,您可是供銷社乾部,思想不能落後啊。”
楊毅往身前一站,器宇軒昂,身型比他爸還高上十公分。
全家人都說小寶寶可愛,兒子更是力挺,楊母自然也就不好說什麼了。最給她臉上貼金最有錢的楊韻也是生了個女兒。萬一嫌棄得太明顯,還容易惹得母女反目。
楊母眼睛虛向角落。
“我不是一早就說了淑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