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工工地在城東十裡,張漢東趕到的時候,還沒到中午,天卻忽然陰沉下來,西北風呼嘯而來,像刀子一樣,他不覺打了個寒顫。
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馬上找到大黑,算上上輩子,兩人已經好幾十年沒見,甚至不知道,兄弟倆再見麵時,還能不能認出他來。
他人被風推著走上堤壩,上來就被眼前小螞蟻一樣忙碌的人群震撼了,河床上錦旗飄揚,人山人海,不可計數的人肩挑車拉,熙熙攘攘,忙得不可開交。
而且,這工地居然不是他以為的淒風慘雨,反而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到處都是歡聲笑語,苦和累似乎根本算不得什麼。
這一段屬於縣級河工,皖北縣的河段,全縣農民冬閒時都要參加的大型人工河工程,皖北曆來是淮水泛濫的重災區,這條河道未來承擔著疏通水道的重任。
由於這條河是從無到有,就要平地開挖,土方量驚人,全靠人力肩挑車推乾出來的,縣裡組織老百姓開挖已經施工三年,如今挖到河道下麵,同時也是最難啃的骨頭,因為底下全是淤泥,土加水比乾土要重很多倍。
所以上河工是一份體力活,沒有一定的力氣是乾不了的。
一擔爛泥上百斤都是少的,沒有壯年的魁梧身材和一身蠻力氣,還真乾不了,當時農民的辛苦可想而知。
上河工的男女老少都有,有的人用兩個柳兜肩挑,有的用獨輪車拉,河道到堤壩估計超過了五十米。
難怪規定至少十八歲才允許來河工,年輕孩子哪承受的住強度這麼高的勞動。
張漢東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震撼人心的畫麵,好幾十人肩挑爛泥,排成排大聲喊著號子順著坡道往河堤上挑,就像挑著建築材料爬樓梯一樣,人們弓著腰像螞蟻一樣,小心翼翼一步步往上走。https:/
張漢東被這場麵弄得渾身熱血沸騰,看著那群人把土堆放到規定的地方,才大笑著又繼續往下走去。
他平複了心情朝抓住一個年輕人問:“大哥,請問後湖村的人在哪裡?”
年輕人指著前方不遠處說:“看見沒有,有杆大旗的地方就是。”
順著年輕人的指點,張漢東推著自行車來到後湖村的河段,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一個小夥子。
小夥子太顯眼了。
大冷天他光著上身,褲子和泥土一個顏色,用一根麻繩係著,精瘦的上身透著一股精神氣,赤著腳挑著扁擔,柳條筐裡的爛泥明顯超出了大多數人的重量,他每走一步,身後就一片叫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