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憬舉著自己的傘，笑容可掬地跟在他身後，看起來心情十分愉快。
陸榆也不管他，一路順著仍舊昏暗的狹窄樓道爬上二樓，掀起卷簾門、上上下下開了三道鎖，才推開了十月的玻璃門。
一進門，他合上電閘，抬腳就往倉庫走。剛跟進來的程憬不明所以，便也跟在他身後一路向倉庫走了過去。
一推開倉庫門，黑暗中立時響起一聲綿長而怨念的“喵”。
陸榆隨手按開牆上的開關，程憬才得以初次窺見這間倉庫的真容。這個房間極深，幾層鐵皮書架陳列在牆壁四周，數個打著防水包裝的箱子高矮不一地堆放在各個空閒的角落裡。
在房間的一角，放著一張單人行軍床，床上鋪了有些陳舊受潮的被褥，白色獅子貓安娜窩在床鋪正中懶散地抬起身子，半睜著一雙碧藍的眼睛，一臉不悅地看向兩個擾人清夢的不速之客。
陸榆輕車熟路地走進去，敲了敲床角邊擺放著的兩隻不鏽鋼小碗，安娜便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從床鋪邊緣跳到了陸榆的腳邊。
程憬靠在門邊抱著雙臂，提議性地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那你給安娜加點貓糧，再倒點礦泉水。”陸榆倒也沒跟他客氣，站起身來，指了指旁邊的一袋貓糧，便自己走進了庫房深處。
他轉過一個鐵皮書架，前去檢查倉庫的各個角落和包裹們的防水包裝。待到把所有箱子全部查看一遍，確認這間倉庫確實像陳溫說的那樣，並不漏水之後，才安心地回到倉庫門口。
甫一從書架後轉出來，就看到吃飽喝足的獅子貓正躲開程憬的手，繞道悄悄向門邊踱去。
程憬蹲在床前，一回頭，見他回來，問：“可以讓它出去嗎？”
“……”陸榆覺得這位學神的智商時高時低，令人擔憂，看在他是來做白工的份上，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不是來開店的嗎？”
“嗯，對。”程憬神色自如，摘掉衣服上幾根貓毛，站了起來。
兩人回到書店前門，程憬便從櫃台裡翻出二人的書包，掏出電腦重新開始自己昨天未竟的事業。陸榆在店裡搜羅一番，開窗插電擦桌子整理書籍。整個收拾完一通後，他看一眼手機，九點五十，時間正好。
他回到前門將店門打開，經過櫃台時，習慣性地看一眼程憬，對方又是那副萬年不變的程序員模樣，對著電腦屏幕敲敲打打個不停。安娜趴在他手邊，懷裡揣著店裡的鼠標，姿勢如同老母雞抱窩。
陸榆有些忍俊不禁，沒有打擾歲月靜好的一人一貓。他原地想了片刻，走進處於走廊儘頭的側室，撥通了許雁華的電話。
對麵很快接起來，周圍的環境有些嘈雜，許雁華的聲音比平時大些：“什麼事？”
“沒事。”陸榆說，“就問問你們玩的好嗎。”
“挺好的，就是你姥姥有點走不動。”許雁華說。
“這邊昨天下暴雨了，你們那下了嗎？”陸榆問，“爬山注意安全，小心路滑，不行就彆上去了，累了就歇會兒。”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許雁華說：“陸榆，你做虧心事兒了嗎？”
陸榆一腦門子官司：“沒有，想什麼呢，關心關心你們。”
“哦。”許雁華道，“那你跟姥姥聊會兒吧。”
陸榆靠在書櫃上，和老太太閒聊幾句，說自己要工作了，老太太才戀戀不舍跟他道了彆。
掛了電話，他回到前廳，程憬還是同樣的姿勢坐在原地，見他出來，問：“你要用電腦嗎？”
陸榆本想拒絕，突然想起昨天創業未半中道崩殂的快遞包裹，於是說道：“那，用一下？會耽誤你的事情嗎？”
“不會，有什麼可耽誤的。”程憬便站起身來，從櫃台裡走了出來，“還得好幾天呢。”
他走出來，陸榆便順勢往裡走，兩人擦肩而過，換了個位置。陸榆奇道：“要這麼久？”
程憬撐在櫃台上看著他，說：“老孫給我的期限是期末之前弄完。”
聞言，陸榆有點難以置信：“是這麼高端的技術嗎？”
“維護不要這麼久。”程憬從書包裡掏出半瓶礦泉水，慢慢喝了一口，“是我主動請纓想給蘇教授加一個智能推薦功能。”
陸榆：……
他有點難接話。
帶“智能”二字聽起來都挺厲害的但我實際上並不知道這個技術高端不高端我該怎麼聊？
想了想，他艱澀地做出一個不明覺厲的表情：“哇，好厲害。”
程憬眼角的餘光正好瞟到他，聞言半口礦泉水直接嗆在喉嚨裡，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陸榆被他這反應鬨得上不來下不去，梗在櫃台裡不知道戳到了對方哪個點。
待這人消停了，才用手背勉強擦了一下嘴角的水漬，有些無奈地對他說：“這句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畫麵太諷刺了，我實在是沒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