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多操心了。”穆小野聞言微微一笑，轉去問譚橙，“材料看完了嗎，留的鑒賞題第三題來討論一下？”
“出去旅遊堵車時順便看完了。”譚橙不以為然地將喝空的豆漿杯子捏扁扔進垃圾桶。
三人各自落座於上周的位置，兩個姑娘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作業內容，陸榆便也靜下心來，踏踏實實讀起了課本。
黃金周回來，專業課的授課節奏驟然加快，老師再也不拿他們當剛進大學的新生崽子，課程推進速度堪比雲霄飛車。兩個小時轉瞬即逝，教室內一片困頓萎靡，一個個學生看起來都被任課教授突然更換交通工具的車速晃得不輕。
陸榆坐在前排，聽著身後的譚橙整節課都一邊壓低聲音咒罵老師沒有人性，一邊以速記員的手速拚命記筆記。身後翻動本子的聲音嘩啦嘩啦，終於在課程過半時，譚橙啪的一聲將筆拍在桌麵上，咬牙切齒地摁開了錄音筆。
老教授宣布下課的時候，連陸榆都不禁有些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額角。他不經意地回頭，穆小野正摸索著在書包裡找下節課的書本，臉上也寫滿了心累兩個大字。
和他對上目光，女班長苦笑一聲，把公選課本放在麵前：“我看到了掛科的未來，陸榆，救我。”
“你們互相救贖吧，我走了。”譚橙渾渾噩噩地站起來收拾書包，完全忘了放假前要圍觀學神的豪言壯語，“壯士們，再見。”
“橙兒你不是說要看程憬嗎？”穆小野掛著一貫溫和的淺笑，叫住了自己的閨蜜，“一起聽公選吧。”
譚橙不可置信地白了她一眼：“穆小野你是魔鬼嗎？我為了看個男人，要多受兩小時折磨？”
她把背包往肩上一甩：“你們二位管理階級奮發圖強吧，我們貧下中農要日落而息了。”說完，一扭頭直接從前門出了階梯教室。
穆小野和陸榆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穆小野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突然又噤聲了。
陸榆正奇怪，女班長對他使了個眼色，他還沒來得及意會，一個人便輕車熟路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吃早飯了嗎？”程憬隨手將包放在地上，遞給陸榆一個塑料袋，“墊補墊補。”
“？”陸榆猝不及防收到半個煎餅果子，拿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正想著怎麼處理掉這玩意兒，程憬又說：“攤主切的，我沒動過，你吃吧。”
仿佛是為了迎合他的話一般，陸榆的肚子突然輕輕響了一聲。
坐在斜後方拿著保溫杯喝水的穆小野一口茶水嗆在氣管裡，側過頭去掩著嘴咳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陸榆的耳根染上一層隱蔽的薄紅，他欲蓋彌彰地打開塑料袋，咬了一口裡麵還帶著熱乎氣兒的煎餅果子，沒話找話：“挺好吃的。”
程憬自然地接道：“那明天還給你帶這個吧，之前一周也沒聽你說哪個好吃。”
陸榆一口煎餅梗在喉嚨，剛想拒絕，就看到蘇黎夾著本教案推開了前門。程憬也往那個方向瞟了一眼，見狀安撫道：“不急。”又隨手遞了張濕巾給陸榆。
陸榆三兩口吃完早點，擦了擦手。彎下腰拿課本時，他的餘光瞥到穆小野，女班長的表情難得狡黠又八卦，對他擠了擠眼睛。
陸榆：……
彆這樣好嗎班長我看出你的內心活動了，程憬他真的不是大熊貓他其實是個好人你們彆這麼新鮮他。
階梯教室逐漸被填滿，蘇黎掐著表準時開始上課。陸榆看著自己曾經的偶像站在講台前，離自己不過四五排座位的距離，心裡隱約有些激動。
“大家好，我是蘇黎，外國詩歌鑒賞這門課的授課講師。”蘇黎站在階梯教室最下方，沒有用麥克風，聲音平靜而有力，“假期前我因故缺席了大家的第一節課，代課老師應該為大家作了一些基本的介紹。”
他緩慢地掃視全場：“但我有必要在此重新對大家申明我設立這門課的意義以及我本人的一些授課習慣——”
蘇黎的目光繞場一圈，從教室最前方的陸榆和程憬二人身上一掃而過：“……在此之前，我將會推翻代課老師假期前所告知你們的、關於本課的考核方式的信息。”
陸榆十指交叉放在桌麵上，感覺自己的心臟的跳動速度正在隨著對方的話而一點一點地加快。
他身邊，程憬單手拖著下巴，另一隻手閒閒地轉動著他那支深藍色的鋼筆。
“假期前，代課老師應該告訴你們，這門課需要交一篇兩千字的論文，以及參加期末的考試。”蘇黎說，“事實上，這門課程不設立無趣的期末考試。”
教室裡頓時響起一陣興奮的竊竊私語。
“我的考核方式是，期末交上一篇五千字論文。”教室裡的私語聲頓時高了一個八度，蘇黎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學生，隨著他目光所及之處，私語聲如同野火般一點一點被澆滅。
中年人臉上浮現一種有些饜足的笑容，平穩而不容置疑的聲音響徹全場：“或者，上交不限字數、不限篇幅的個人原創現代詩。前者有明確的評分規則，可以在學校官網上查到，後者——”
“按我個人標準給分。”這下，私語聲再也壓不住，教室裡徹底喧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