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招手讓孫梓凱過去,把他按到了桌邊坐下,指著說道:“就是他。”
為首一人,四十左右年紀,端量了一番後,嘖嘖稱奇道:“這孩子,真是十四城裡傳揚的,那個屠蠻的少年?”
“是的,他殺了上千蠻人,論軍功,當屬最高。”老張認真道。
那男人神情裡閃過的一絲戲謔,被孫梓凱立即察覺,他吸了一口氣,屋內出現了大量的氣流,隻有他能看見。
男人喜道:“好!若是有這小英雄相伴,我們這一路可謂暢通無阻了。”
“您可不能忘了,我們家這孩子,要....”老楊送過去一杯茶。
男人摸了摸杯邊,卻並沒有喝,信誓旦旦道:“楊統領請放心,論軍功,這孩子已經獲得資格了,要是一路上護送得當,則另有賞賜!”邊說著,邊向後邊角落裡喊道:“小姐,付一下傭金吧。”
孫梓凱朝那邊看去,一個丫頭正坐在角落,披著袍子,她聽見聲音,抬起了頭,發絲垂落,他看到了她,卻先看到了一汪愁緒,在半月下映著自己的身影,那是她的眼睛。
她站起身來,眼神有些怯懦,但很快淡如清潭,仿佛得到了答案,接著,低著頭往屏風後走去。
孫梓凱感受到了一股怪異的能量流動,但很快消失,丫頭走出,來到了桌邊,將一物用手絹包著,放在了老楊麵前,手絹解開,裡麵是一尺長的金塊,鏤著花紋圖案,在微弱的光芒下,卻閃著亮色,接著默默走回了原處,坐了下去。
老楊和老張的眼睛都直了,老楊立即說道:“姑娘,用不著這麼多,你給些散碎之物便好。”
老張也立即將金塊包好,說道:“這東西能買不少人命了,實在用不了這麼多,姑娘收回吧。”
那姑娘似乎覺得有些意外,抬起頭,卻剛好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她循著望去,先看到了一雙秋月,在夜潭中撥散星辰,勾勒的,恰是自己的心情,那是他的眸子。
為首那男人擺手笑道:“這是我家小姐賞你們的,莫要推辭了,好好做事吧。”
老楊和老張一臉難色,孫梓凱問他二人要做什麼事,老張解釋道:“這幾位不是咱們關內人,是從數千裡外的地方趕來的。”
“數千裡外?”孫梓凱覺得不可思議。“做什麼?”
老張說道:“護送他們家小姐,前去兩百裡外的嬰溪邊,然而幫著他們找,額...什麼宗來著?”
為首男人說道:“動山拔塵,千年一脈,動塵宗!小兄弟你須護送我們,從關外一路向南,找到嬰溪之尾,咱們順溪而上,再行五百裡,便可抵達動塵宗境了,”
孫梓凱十分不解,問老楊道:“關外,不都是蠻人嗎?”
老楊解釋道:“不是的,我聽城中老人說過,從關外向南使勁走,能碰見一條溪流,順溪而上數百裡,便能見到繁華之地。其實所謂的蠻人,隻是在關外八百裡範圍內的古老遊牧族的後代,遊牧一族也是我們的祖先,但當年咱們那一支來到了關內,開墾良田,成了農耕一族,遊牧者更吃天爺賞飯,往往食不果腹,因此以掠奪為生,這也是關內和關外的矛盾緣由。”
孫梓凱又問:“軍功是什麼?你們要我乾什麼。”
老張說道:“那些掌握修行之道的宗門流派,給了咱們尋常人家一些進宗耀祖的機會,按咱們守關人來講,其實一直是論軍功的,殺一人,為一軍功,隻要湊齊了四百軍功,便能獲得進宗門的機會。”
孫梓凱直接說道:“他們這算給機會嗎?誰能做到這種事,一個守關人多少年才能殺四百人,就算活下來,還殺夠了,等去了宗門,估計都四、五十歲,還修行什麼?”
老楊說道:“那是我們,不是你,你可以啊,這機會,你得把握住。”
孫梓凱直接戳穿了那男人的謊言,冷道:“就算有此機會,跟千裡之外,甚至更遠的動塵宗有什麼關係!”
男人笑道:“剛剛跟楊統領說了,動塵宗其實跟十四城後一百裡外的燕鳴宗同祖同盟,二宗一直有聯係,所以軍功數是可以在動塵宗兌現的,哦,當然,我也承諾過了,如果不行的話,我們會付出足夠的報酬。”
“為何要去動塵宗。”孫梓凱這一次是直接問向那丫頭,可她並沒有抬頭。
男人替她回道:“修行啊,我家小姐想入修仙之道。”
孫梓凱說道:“既然如此,我送你去十四城後的燕鳴宗即可,我爹娘曾是此宗門之人,那個宗門,也很強大,沒有必要涉險去蠻人之地。”
男人有些不悅,說道:“我家小姐就要去動塵宗,楊統領,這事你到底接不接!”
屋內一陣沉默,老楊和老張都看向了孫梓凱。
孫梓凱剛要開口,老張說道:“小凱,我是不同意你去的,兩百裡內你倒是安全,可這要走五六百裡,甚至千裡....外麵太險,老楊非讓你去,我攔他不住!”他說話帶著怨氣,顯然對老楊的決定很不滿。
孫梓凱看向老楊,老楊微笑著望著自己,並沒有講話,他又看向那坐在角落中的姑娘,再將目光轉向那男人,忽而邪笑道:“你真的相信,我這麼點的人,還達不到你的胸膛高,我能護你們一群人在殺人如麻的蠻人堆裡,走幾百裡,甚至上千裡?”
男人同樣意味深長地笑道:“楊統領說你行啊,我信,十四城裡都傳你是蠻人小祖宗,我一路聽著你的傳說來的,當然信了。”
孫梓凱沒有直接戳穿男人的謊言,他能夠通過隻有自己能看到的氣流,反應出的對方的情緒,判斷出對方是否在說謊,那男人的目的沒那麼簡單,他不應該答應,可老楊想讓他去,而他又想起了袍子下的,那雙眼睛。
“好,我去,什麼時候走。”
“馬上就走,不做歇息。”
“這麼快?”老張執意讓眾人留宿一晚,男人隻好作罷。
翌日清晨,孫梓凱沒有收拾任何行囊,他在關外也不需要帶任何東西,站在關牆上,他忽地背過身去,眺望起了關內。
老張一夜未睡,走到了孫梓凱身邊,悶了幾口涼酒,許久後,開口說道:“老楊,又替你做決定了,五年前,我勸他不要留下你,孩子,就應該在城裡安穩地活著,沒想到他說對了,‘安生關’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昨日替你做下這個,在我看來,幾乎是送死的決定,但我希望這一次,他還是對的。”
孫梓凱托起了老張手裡的酒壺,幾息過後,壺口冒出了熱氣,飄出了酒香,老張不可思議地瞧著,孫梓凱說道:“老張,他是對的,我們都知道的,他一直都在做對的事。”
一輛輛馬車從開啟的大門間走出,孫梓凱昨日並沒有發現這些車輛,而老張說道:“昨夜讓六子探了,那些馬車裡裝的都是金塊和寶貝,真是有錢人啊,難以想象他們是誰,哎,老楊也看出這群人不對勁,沒有人向外傳是你殺的蠻子,可老楊直接告訴了那人,他也看出那些家夥根本沒把你當回事,可他就是要讓你去,信他娘的什麼狗屁直覺,他....啊,直覺確實很準,這我得承認。”
跟“家人”們一一道彆,孫梓凱跟上了馬車,老楊卻跟了出來,一大一小兩人相互看著,欣然一笑,老楊說道:“孩子,你是頭狼,是野獸,對了,你還長著翅膀,‘安生關’困不住你,你是自由的。”
孫梓凱點了點頭,接著追上了馬車,有食在關牆上喊著,讓哥快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