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溪流千年 第一卷第16章嶺後人間(1 / 2)

陰陽石之暗懷瓊琚 南覺 13268 字 9個月前

“哥,你要去宗門做什麼?”

“修行。”

“我也想去。”

“那就去。”孫梓凱將楊有食領到了老楊麵前,說明了來意,老楊直接回絕,這也不怪老楊不舍,為何老楊敢於為孫梓凱做生死決定,那是因為他十分清楚這小子的強悍,在彆人眼裡的死局,對孫梓凱來說,更像是機遇,可有食不行,九歲的有食在所有人的嗬護下,基本沒有吃過苦,她連活著的兩字都沒學會,更彆說去闖蕩了。

孫梓凱同樣也是這想法,他並未看出有食的天分,而且現在守關人得了兩塊金子,足以讓所有家眷在城中過上富裕的日子。

可第二日,孫梓凱還是找到了老楊,隻因為昨夜孫梓凱在向有食解釋道理之時,有食如此地說:“哥,我想像你一樣,是自由的,自由地出去,自由地回。”

老張和老楊難得在孩子身上達成了統一意見,他們堅決反對孫梓凱的決定。孫梓凱對兩位如父之人十分敬重,一遍遍做下保證,卻改變不了兩人的心意,直到有食走進來說,不走了,想到自己一走,就沒人給守關人治病了,她自己選擇了放棄。而老楊聽見此話後,沉默了許久,最終,決定讓孫梓凱帶有食去宗門。

孫梓凱和老張再次對老楊的決定感到不解和迷茫,但老楊的決定是有執行力的,那輛穿回沙漠而來的馬車,繼續踏上了旅途,隻是這次車上多了一個小丫頭。

這是七年來,孫梓凱第一次走上入城之路,他自從入了“安生關”,就再沒有回去。三人隻能坐在車外,因為馬車裡裝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守關人和家眷們,是把楊有食從小養大的,這個丫頭長得伶俐可愛,又聽話懂事,早就成了所有人的乾女兒。數十個包裹,一半裝吃食,一半裝衣物,可把孫梓凱愁壞了。

“你要入城嗎?”薑鈺瑾問道。

“嗯,我想回我過去的家看看,你們在城外等候即可。”孫梓凱把馬車停在城外,隻身一人走入。

街上的乞丐並不見少,明明這些年都沒有蠻子闖入,但這座七年前被搶掠了兩次的小城,依然沒有翻過身來,原因也很明了,十四座城,皆沒有明確的秩序,而資源是固定有限的,關內並非一片祥和,隻有在守關之事上眾誌成城,而其餘之事,皆因牽連過多而難以妥善解決。

城中人多以姓氏為聚,哪一個氏族人多,往往越富,越安定。利益的爭鬥,也都是圍繞氏族和氏族間的角逐而展開的,結局很難共贏,一般是一家興起而一家沒落。

孫氏一族,正是在氏族爭鬥中,沒落的一族,人數本就不多,還散在各城,少有聯係,所以孫氏一族,都活得辛苦。

不多時,一群乞丐便擋在了孫梓凱麵前,長期的無序下,饑腸轆轆的人們,已經失去了起碼的人性,從一開始的乞討,變成了搶。

孫梓凱雙手插在兜中,淡然地瞧著他們。乞丐現在是這座城裡最大的“氏族”,為首一個乞丐,也不過十七八歲,自然不把這十一二歲的矮小子放在眼裡。

“把身上的東西留下,滾吧。”

孫梓凱沉默片刻,無力般搖了下頭,抽出左手,搭在腰間長刀刀鞘,輕輕一推,寒光流落,“你是要它嗎?”

“我都要。”

“哦,那你過來拿吧。”

乞丐走了過去,伸手抓向那把刀,正此時,他與孫梓凱目光相遇。孫梓凱沒有抬頭,隻是抬眼瞧著他,不帶任何情感。乞丐怔了一下,接著繼續伸手,忽地,他打了個激靈,再轉眼瞧那冷淡麵容。

乞丐大叫一聲,仰倒在了地上,嚇得向後退爬,哆嗦道:“是....是你....”

“是我。”

“你...你回來了,你....你就是守關的那個小...小魔頭!”

“魔頭?”孫梓凱眉頭一皺。

“不不,是英雄...你是英雄...”

“嗯,是我,你要我的刀嗎?”

平房上的花盆被狗推倒,摔在了地上,乞丐頓時趴在孫梓凱麵前,不停地磕頭。孫梓凱默默走開,沒有再做什麼。

他先到了金屏莊的位置,但金屏莊已經沒了,隻剩了斷壁殘垣,能挪動的東西,都被城裡的人搶走了,接著,他又來到了那家小攤,想著,買一張餅,但這小攤也不見了蹤跡,隻留了幾張壞掉的桌凳,他將就著木頭,在那裡坐了許久,最後才起身離開。

泥院子,土房子,白牆草瓦陶缸子,他站在門前,聽見了房中的聲響,他的房子,果然被大伯一家占去了,不多時,他躲在暗處,瞧見了不少人走入門中,都帶著些吃食和用物,他打聽了許久,才搞清楚了緣由。

半個時辰後,在一條小路上,他堵著了一個男人。

男人匆匆忙忙,也不知在為何奔勞,總是一身疲憊著,見著誰都點頭哈腰。見到那孩子,隻打了個眼,便認出了他,隻因為這孩子跟自己的弟弟長得太像了。

“小凱,是你?”

“大伯。”

“你還活著,你真的是‘安生關’的那個小魔頭?”

“你不是一直打著我的旗號,在城中舒坦地活著嗎?”

男人聽後低下了頭,隨後說道:“回家吧,好多年沒見了,你妹妹昨天還念叨你了。”

“我的家,不是被你們占去了嗎?”

男人沉默一會兒,又說道:“我找過你,沒找到。”

“我一直在城中流浪,沒見你找過我。”

“我....哎,蠻人們來了,我以為你....”

“蠻人來之前我流浪了很久,沒聽過你找過我。”

“我....我聽說你在‘安生關’,鬆了口氣。”

“我在‘安生關’待了七年,沒見你來找過我。”

男人自知理虧,低著眉目。

孫梓凱又問道:“宗門給我爹娘的錢呢?”

男人支支吾吾道:“你...伯母...生了場病,所...所以...”

沉默良久,孫梓凱開口道:“房子你們住吧,錢,用吧,但以後,不要再用我的名號去換取好處了。”

“孩子,跟我回去吧。”

寒光一閃,長刀出鞘,然而他還是不忍將刀刃對向大伯,便插在了二人之間地麵,冷道:“記住我說的話,按我說的去做,否則,我會殺了他們。”

提刀回鞘,他走了。但沒有出城,他見到大伯回了家,還一直等到了傍晚,可一直到此時,依然有人揣著吃食進去,他的耳朵在淬煉後聽得距離很遠,聽到了裡麵的對話,伯母還在歡笑著嘮著今天他的侄子回家了,跟他大伯寒暄了許久,說是“安生關”過得苦,想回家了。

來人趕緊送上吃食,感謝這一家人對關內的照顧。

孫梓凱在門外拔出了刀,矗立許久,他內心陷入抉擇的難處。對著門,他坐在了石頭上,心想著,自己在弱小的時候,因什麼都做不到而選擇了逃避,如今自己已經有了實力,為什麼還是不能隨心所欲地去做對的事情呢?

他想進去殺人,可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處理問題的方式,多半都是殺人,當然,他接觸最多的,也就是蠻人。殺人,果然是最簡單的方法,人,總是被各式各樣的瑣碎磕磕絆絆,即便是自由,也不是隨心所欲地活著,自由之翼並非飛得無所顧忌,它的雙羽下永遠藏著黑暗,是它見不得光,又不可遺棄的自由之基。

他明白不改變的不是大伯,而是伯母,他收起刀,離開了。當晚,他表哥的胳膊,表弟的腿,斷了,第二日,這一家人匆匆搬離了這間土房子,遷到了另一座城中,再也沒有提起那“安生關”的小魔頭,是自己的侄子。他不殺人,不代表自己會妥協,他到底是自由的,雖然不能做到隨心所欲,但也不會讓任何人為自己安置牢籠,任何牢籠都不行,包括道德。

是夜,他出了城,薑鈺瑾和楊有食在車上等了一天,靠著馬車上掛著的守關人牌子,也沒有人上來閒擾。

兩人見到了孫梓凱,薑鈺瑾沒說什麼,可楊有食撒惱道:“哥,你乾什麼去了,一天了,才回來!我哪都不能去,等你等到現在。”

“想回去了?”

“略,不回去,走吧走吧。”

他們沒有再進入任何一座城,而是繞著城外的主路,一直朝著最西北方向奔去,守關人的牌子就是好使,不僅一路暢通無阻,連路上花銷也幾乎為零。

楊有食向孫梓凱說道:“老張叔說不要伸手就接,能花錢也花錢,城裡人過得也不容易,可我乾爹說要拿,哥,你跟我乾爹一樣,逢給便要,你不害臊呀。”

孫梓凱回道:“守關人是替很多人送命去了,你不拿,後麵的人怎麼拿,拿了,是對這份擔子的尊重,也讓城中人更加的安心,畢竟他們活得容不容易,還是要建立在活著的基礎上的。”

“哦,我乾爹說得比你好哩。”

薑鈺瑾一直在車頂練那三招,孫梓凱盯了一會兒,說道:“你就會這樣嗎?”

“啊?你不就教了我這三招嗎?”

“你上次刺我的時候,不是這樣刺的。”

薑鈺瑾思量道:“那是因為你忽然要踢我,我就退後一步,再刺過去,見你已經要擋我刀鋒,所以換了左手去刺,你什麼意思啊。”

孫梓凱跳上車頂,讓有食駕車,而後,他說道:“來,殺我。”

薑鈺瑾毫不客氣,提劍刺去,孫梓凱斜蹲而閃,右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在劍身上快速彈了三下,第一下本就能將劍擊飛出去,但第二下又消了它飛出去的力,第三下使得劍身在原處震動。

薑鈺瑾右手麻軟,劍脫手而落,孫梓凱順著側鋒殺來,薑鈺瑾筆直後退,卻正中下懷,身子後仰著,被孫梓凱逮著,而脖子,更是被單手擒住。孫梓凱平靜道:“你看,你死了。”

薑鈺瑾這才感覺到右手的痛感,孫梓凱放過了她,薑鈺瑾一聲不吭,低頭伸手抓劍,可右手麻痛得厲害,根本握不住,她便換成了左手,說道:“再來。”

孫梓凱後退兩步,薑鈺瑾提劍殺去,但她的左手劍明顯比右手遲鈍太多,孫梓凱連擋未擋,一腳將劍踢飛,寶劍直衝入天,薑鈺瑾的雙手垂落,右手發抖,左手裂開了血痕,留下了一道鮮血。

一伸手,抓住了落下的劍柄,孫梓凱說道:“你看,你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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