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在風玥宜身上,而孫梓凱處在黑暗之中,此刻最理解孫梓凱的,應當屬那頭黃毛巨獸了,它能感受到黑暗中若隱若現的殺意,它猜測那魔鬼般的少年,正在內心權衡利弊,而那個女孩的生死,也被拿捏在抉擇的結果之上。
風玥宜太年幼,感受不到惡意,朝著孫梓凱走去,小心翼翼地繞開巨獸的爪子,月光似乎也跟隨著她而行,湊近了後,她又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你是外門弟子,怎麼會在先園裡呢?”
孫梓凱選擇了開口,卻未動手,這讓一旁的猛獸鬆了口氣,他反問道:“我明明感知到是一隻小獸靠了過來,為什麼會是你?”
“我會象形術啊。”說罷,風玥宜搖身一變,成了一頭小鹿。
孫梓凱感歎這術的精妙,在幻化為獸後,竟也連人的生機和能量都變成了獸樣。
風玥宜天真道:“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從哪裡進來的,是如何馴服這頭獸的?這可是犼的後代,是高階獸,練氣七段之下之人,連它的一爪都吃不消。”
孫梓凱這時候更覺得自己若是能掌握抹除對方記憶的術就好了,權衡之下,他並沒有選擇對風玥宜動手,而淡淡說道:“這是個秘密,你可以為我保密嗎?”
風玥宜頓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可以保密,但你得教我怎麼馴服它。”
“我也是偶然發現的,這家夥好像很喜歡吃……”孫梓凱的眼神掃過四周,沒有找到恰當的替代品,最後隻能從懷裡摸出一張麵餅,“是的,它喜歡吃麵餅。”
“啊?”風玥宜狐疑道,“它可是吃肉的啊,還吃人!”
“真的,不信你瞧。”孫梓凱把麵餅伸向猛獸的嘴巴,那薄薄的餅,還沒有一根獸牙長,猛獸的眼神都疑惑了,可它同時也感受到了孫梓凱那帶著殺意的陰狠目光,渾身炸毛的猛獸立即張開嘴,小心翼翼地用舌頭舔走了那塊芝麻般的麵餅。
猛獸的演技很是誇張,吃了粒芝麻,卻仿佛吃了頓大餐,幸福地在地上打滾兒,顯得十分乖順。
“這可真是……太棒了!”風玥宜興奮地喊道,“原來用麵餅就可以馴服獸!我要告訴師父去!”
孫梓凱一把抓住了她,說道:“你不是說要替我保守秘密嗎?”
“放心好啦,我就說是我自己發現的。”
“隻對這隻獸有用,對其他的沒用。”
“那也是個重大發現呀,對了,你叫什麼呀。”
孫梓凱猶豫了片刻後,回道:“我叫孫梓凱。”
“哦,孫梓凱,謝謝你,再見!”風玥宜化成小鹿立即跑入黑林中。
孫梓凱很是無語,站了片刻後,望著又趴在地上的黃毛猛獸說道:“裝下去,懂?”
猛獸支吾了兩聲,點了下頭。
孫梓凱意識到今後要進先園怕是不容易了,所以當夜他也顧不上暴露,大肆地在黑林中尋獸取血,血液染紅了黑林,而孫梓凱也在一次次淬煉中,不斷地提升自己的力量。
翌日清晨,孫梓凱回到了安生居,薑鈺瑾剛好出門,問道:“你昨夜沒回來?”
“是,我在林子裡修行,以後不去了。”
“為什麼不去?”
“淬體又到了極限,獸的血已不能讓我再進一步。”靠著多日來獸血的滋養,孫梓凱將血之精華淬體到了六層,此時他的力量已經達到了成年人極限力量的兩千零四十八倍。
薑鈺瑾想要鑽研昨天帶回來的術法,可孫梓凱卻說自己有件事得立即去做,剛進門便又匆匆出門去了。
清晨的先園裡,闖入了一群長老和內門弟子,吳嵐沐親自到場,抓住了那頭黃毛猛獸,他們準備了三大籮筐的麵餅,放在了猛獸的麵前。
獸記得昨晚那魔鬼的威脅,隻能繼續裝著喜吃麵餅,吃肉的嘴如何能忍受得了無味的麵餅,它嚼都嚼不了,隻能拚命往下吞。
吳嵐沐也算開了眼界,說道:“真是奇事,你這小妮子還真沒說假話,看看它,都高興地流眼淚了。”
“是吧是吧”風玥宜說道,“我昨晚本來也不信呢,直到他給我演示了一番,這才信了!”
“哦?”吳嵐沐一根玉指點中了風玥宜的腦袋,說道,“丫頭,你不是說是你自己發現的嗎?”
“哎呀!”風玥宜捂住了嘴巴,支吾道:“我什麼都沒說,師父你什麼都沒聽見。”
“你這家夥,打小就不會撒謊,嘴巴還留不住話,昨晚我就知道你在騙我!”
“沒有沒有,哎呀師父我答應人家不說的,你不要再問了。”
“我知道他叫柳承範!”
“不對,他叫孫梓凱。”風玥宜說完便意識到上當,直接仰著頭呈大字型躺到了地上,“哎呀,我答應人家不說的,師父你討厭!”
一位長老著急忙慌跑過來,說道:“門主,昨晚這裡發生了群戰,所有大型獸都受傷了,西邊那一部分的林子都被血染紅了。”
“死了多少?”
“一隻都沒有死,都隻是受傷。”
吳嵐沐狐疑地啊了一聲,長老說道:“屬下也覺得匪夷所思,瞧獸的傷勢,昨晚的戰鬥應該很激烈,可林子裡並沒有打鬥的痕跡。”
“我知道了,這兩日多派些人,盯住先園中段的獸群,還有,派人打探內門裡一個叫孫梓凱的人,有可能是長老,也有可能是弟子。”
吳嵐沐說話間,留意著躺在地上的風玥宜的神情,當她看到風玥宜那一閃而過的狡黠後,立即轉了話鋒,說道:“應該不是內門的,是外門的。”
風玥宜啊了一聲,吳嵐沐得逞地勾動了嘴角,她彎下身,揪著風玥宜的衣裳把她提到了麵前,什麼都不說,眼睛似笑又邪。
風玥宜嘟著嘴,眼睛瞟向彆處,臉漲得通紅,支吾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是長老?”吳嵐沐平靜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風玥宜始終不敢正眼瞧師父的眼睛。
“他是弟子!”
“啊!不是不是!”
吳嵐沐皺著眉頭挺起身來,語氣帶著責備,對長老冷道:“外門弟子為什麼能進入先園?”
“這……”長老也不知該如何應答,半晌才說道:“不可能吧……外門的人闖進來,活不到這個位置。”
“立刻去查外門弟子內,那個叫孫梓凱的家夥,把他帶到我麵前!”
“是!”長老帶著三個弟子立即奔走。
風玥宜臉紅得冒煙,眼睛都在發暈,躺在地上,她哭腔道:“師父你怎麼能這樣,我答應人家不說的。”
“是你自己說的。”
“嗚嗚嗚……”
話說孫梓凱一路疾走,很快便趕到了燕明宗西部的外門修處,修處東部分四閣,分彆是古、明、博、遠,而西部皆是藥閣。
孫梓凱預料到自己立即會迎來大麻煩,所以不得不將那件事的日程提前。
他在西部修處不斷打聽,快到晌午的時候,終於打聽到了那個名字。
尋到了那間偏僻的藥院,濃鬱的藥味熏的人惡心,孫梓凱踏入院子,看到了許多拿著荸薺篩著藥材的女子,她們長年忙在此處,早已習慣了藥味,而院中一口大黑鍋,正煮著腥臭的藥湯,往湯中瞧去,一隻如犬般大小的癩蛤蟆正翻著肚皮。
濃煙滾滾,進了眼睛可不是小事,所以每個人都用細紗遮著,孫梓凱步入其中,而女人們並沒有對這個外來人做出任何反應。
尋覓許久後,孫梓凱最終停在了一人麵前,那女人正篩著藥花,沒有將旁邊之人當回事。
孫梓凱輕聲喚了句:“英姨。”
女人沒有聽見,孫梓凱又喊了幾聲,許是院裡篩聲太吵,女人始終沒有聽見,孫梓凱隻好拉了她一下,再叫了一聲。
女人放不下手裡的活,隻扭頭問道:“你說什麼?”
“英姨。”
“什麼藥?”
孫梓凱大聲喊道:“英姨!是葵英嗎?英姨!”
女人怔了一下,打量了孫梓凱一番,問道:“你是誰啊?”
“我是小凱啊,孫梓凱。”
荸薺摔在了地上,藥花碎了一片。
“誰?”
“孫梓凱,是我,英姨。”
“小……小凱?你,你長這麼大了,你…你怎麼會在這?”
半柱香後…
一丈半寬的小屋,隻有一張床,房頂倒是高,牆上釘著許多木板,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地上更是沒有落腳之處,凡是能塞進東西的地方,都塞滿了,轉個身都得碰到掛著的衣物。隻有一扇窗戶,一尺寬高,隻有正午時分才能讓屋裡敞亮些。
在這樣窄小的地方蝸居,實屬壓抑,偏偏這裡還住著兩個人。
孫梓凱規矩地坐在床邊,靜靜等待著,不久後,門開了,女人提著兩個三層飯盒進來,嘴上說道:“你叔他中午回不來,咱不等他了,咱們吃。”
從地上抬起塊木板,橫放在牆麵伸出來的釘子上,這就是飯桌了,剛好也隻有兩個凳子。
女人說道:“小心著點彆被紮,你叔紮破頭好幾次呢,過來,吃飯。”
孫梓凱走過去,坐在凳上,女人把飯菜取出,分了筷子,孫梓凱便埋頭吃了起來。
上一次見麵,還是在那場雨中,八年過去了,女人已經三十二歲,皮膚或是被藥熏黃了,眼眶還有些凹,手上和胳膊上都有製藥時留下的疤痕,身材也走了樣。
女人給孫梓凱夾了塊肉,孫梓凱吃得很放鬆,好像在跟自己母親的娘家人在吃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