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聽了,喜不自禁,笑道:“待我放下書,幫你來收拾。”黛玉道:“什麼書?”寶玉見問,慌的藏了,便說道:“不過是《中庸》《大學》。”黛玉道:“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兒給我瞧瞧,好多著呢!”寶玉道:“妹妹,要論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彆告訴人。真是好文章!你要看了,連飯也不想吃呢!”一麵說,一麵遞過去。黛玉把花具放下,接書來瞧,從頭看去,越看越愛,不頓飯時,已看了好幾出了。但覺詞句警人,餘香滿口。一麵看了,隻管出神,心內還默默記誦。寶玉笑道:“妹妹,你說好不好?”黛玉笑著點頭兒。
寶玉笑道:“我就是個‘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的貌’。”黛玉聽了,不覺帶腮連耳的通紅了,登時豎起兩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一雙似睜非睜的眼,桃腮帶怒,薄麵含嗔,指著寶玉道:“你這該死的,胡說了!好好兒的,把這些淫詞豔曲弄了來,說這些混帳話,欺負我。我告訴舅舅、舅母去!”說到“欺負”二字,就把眼圈兒紅了,轉身就走。寶玉急了,忙向前攔住道:“好妹妹,千萬饒我這一遭兒罷!要有心欺負你,明兒我掉在池子裡,叫個癩頭黿吃了去,變個大忘八,等你明兒做了‘一品夫人’病老歸西的時候兒,我往你墳上替你駝一輩子碑去。”說的黛玉“撲嗤”的一聲笑了,一麵揉著眼,一麵笑道:“一般唬的這麼個樣兒,還隻管胡說。呸!原來也是個‘銀樣蠟槍頭’。”寶玉聽了,笑道:“你說說,你這個呢?我也告訴去。”黛玉笑道:“你說你會‘過目成誦’,難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了?”寶玉一麵收書,一麵笑道:“正經快把花兒埋了罷,彆提那些個了。”二人便收拾落花。
收拾妥當,襲人尋摸了過來,要寶玉回去換了衣裳,寶玉笑道,“是去大哥哥那裡,怎麼還要換衣裳,又不是見外客。”
襲人笑道,“就是不見外客,人家這樣特意請你,也該要穿的好些的。”寶玉聽了,忙拿了書,彆了黛玉,同襲人回房換衣不提。
正欲回房,剛走到梨香院牆角外,隻聽見牆內笛韻悠揚,歌聲婉轉,黛玉便知是那十二個女孩子演
習戲文。雖未留心去聽,偶然兩句吹到耳朵內,明明白白一字不落道:“原來是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黛玉聽了,倒也十分感慨纏綿,便止步側耳細聽。又唱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聽了這兩句,不覺點頭自歎,心下自思:“原來戲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隻知看戲,未必能領略其中的趣味。”不禁聽得流淚兼癡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