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說鳳姐自見金釧兒被趕出去後,忽見幾家仆人常來孝敬他些東西,又不時的來請安奉承,自己倒生了疑惑,不知何意。這日又見人來孝敬他東西,因晚間無人時笑問平兒。平兒冷笑道:“奶奶連這個都想不起來了?我猜他們的女孩兒都必是太太屋裡的丫頭,如今太太屋裡有四個大的,一個月一兩銀子的分例,下剩的都是一個月隻幾百錢。如今金釧兒被趕走了,必定他們要弄這一兩銀子的窩兒呢。”鳳姐聽了,笑道:“是了,是了,倒是你想的不錯。隻是這起人也太不知足。錢也賺夠了,苦事情又攤不著他們,弄個丫頭搪塞身子兒也就罷了,又要想這個巧宗兒!他們幾家的錢也不是容易花到我跟前的,這可是他們自尋。送什麼我就收什麼,橫豎我有主意。”
尤氏掀開門簾進來,“好呀,咱們這威風凜凜的二奶奶,竟然也做這糊弄人的勾當?”
鳳姐和尤氏極熟,見到她這樣進來,盤膝坐在炕上也不起身,“咱們這東府珍大奶奶,怎麼做起了偷聽彆人說話的勾當來了?”
平兒忙請尤氏坐下,尤氏坐下見到當庭一個景泰藍的大缸裡頭已經擺放了冰,“這才多早晚呢,你就用冰了?也不怕損了身子!”
鳳姐搖著團扇,又解開了脖子上的一個口子,露出了半截玉脖來,“實在是熱的很,這麼多事兒都一樣樣的來找我,心裡頭煩,一煩就更熱,故此我也早早的就用冰了。”
尤氏搖搖頭,“這端午還沒到,你就這樣怕熱了,須知道你的身子可不算好,每日裡頭要強,”她接過了平兒遞過來的茶,“勞心勞力的,那裡還受得了這冰的激呢?”
平兒也說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隻是奶奶偏生不聽。”
“噯!能享用幾日就享用幾日罷了,”鳳姐不以為然,“還管著日後的事兒呢?今個又不是什麼要緊日子,你不在南邊當大奶奶享福,來我這邊做什麼呢?”
“過幾日就要端午了,你珍大哥哥想著要請這邊府上的老太太太太們過去看戲,卻是不知道這邊得不得空,先叫我來問一問你這大管家,若是沒有旁的安排,還是都往我那邊去是了。”
鳳姐搖搖頭,“這事兒還是彆提的好,如今老爺在家裡頭,寶玉是必然不敢去的,寶玉不去,老太太自然也不願意去,你們就算是請,也是不去的,你還彆說了,老太太都說讓寶玉何處也不必去呢。”
賈母因怕將來賈政又叫他又要打罵,遂命人將賈政的親隨小廝頭兒喚來,吩咐:“以後倘有會人待客諸樣的事,你老爺要叫寶玉,你不用上來傳話,就回他說我說的:一則打重了,得著實將養幾個月才走得;二則他的星宿不利,祭了星,不見外人,過了八月,才許出二門。”那小廝頭兒聽了領命而去。賈母又命李嬤嬤襲人等來將此話說與寶玉,使他放心。那寶玉素日本就懶與士大夫諸男人接談,又最厭峨冠禮服賀吊往還等事,今日得了這句話,越發得意了,不但將親戚朋友一概杜絕了,而且連家庭中晨昏定省一發都隨他的便了。
尤氏奇道,“這話就奇了,難道老爺在家裡頭,你們是戲也都不聽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