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雖然如此說,可到底李紈不敢走,於是又給眾女布菜,王夫人原本就寡言,迎春乃是大房的姑娘,探春乃是庶出,惜春又是冷言冷麵少話語的,如此這一桌子倒是沒有那邊寶玉承歡膝下,鳳姐插科打諢來的熱鬨,還是薛蟠覺得不對,從痛吃螃蟹抬起頭來,這邊和人說著話,又和王夫人說一些王子騰的事兒,如此才把這酒桌上的場麵給撐住了,不至於說冷了場。
不一會眾人都吃過,賈母等人又順著藕香榭遊玩了一回,王夫人因問賈母:“這裡風大,才又吃了螃蟹,老太太還是回屋裡去歇歇罷。若高興,明日再來逛逛。”賈母聽了,笑道:“正是呢。我怕你們高興,我走了,又怕掃了你們的興;既這麼說,咱們就都去罷。”回頭囑咐湘雲:“彆讓你寶哥哥多吃了。”湘雲答應著。又囑咐湘雲、寶釵二人說:“你們兩個也彆多吃了。那東西雖好吃,不是什麼好的,吃多了肚子疼。”二人忙應著。送出園外,仍舊回來,命將殘席收拾了另擺。薛蟠笑道:“也不用擺,你們昨個不是商議要作詩嗎?咱們且做詩。把那大團圓桌子放在當中,酒菜都放著。也不必拘定坐位,有愛吃的去吃,大家散坐,豈不便宜?”寶釵道:“這話極是。”湘雲道:“雖這麼說,還有彆人。”因又命另擺一桌,揀了熱螃蟹來,請襲人、紫鵑、司棋、侍書、入畫、鶯兒、翠墨等一處共坐。山坡桂樹底下鋪下兩條花毯,命支應的婆子並小丫頭等也都坐了,隻管隨意吃喝,等使喚再來。晴雯是愛熱鬨的人,今個自然也過來了,起初這領了屋裡人的月錢,所到之處倒是被以前相熟的人調笑,晴雯臉紅的不行,跺腳詛咒再也不出來和眾人說話了,可日子一長,晴雯也不怕人說笑話,今個帶了小丫頭們來,和襲人紫鵑等一起坐下來吃。
司棋笑道,“薛大爺在那邊吃螃蟹,晴雯你怎麼不去伺候著?那螃蟹可不好剝呢!”
晴雯毫不理睬,“大爺他自己個有手有腳,要我剝做什麼?他說了,自己個剝吃的香甜。你呀,若是想要奉承獻殷勤,不如你去伺候著是了,橫豎我們家大爺屋裡頭沒人,還空得很呢!你若是樂意,也來賺那一個月二兩銀子的開銷,豈不是更好?”
晴雯如今也是臉皮厚了起來,頗有薛蟠辯才的風采,聽到這話,司棋笑罵道,“你這小蹄子!我不過是提醒你一句要你伺候薛大爺去,這會子倒是來編排我了!”手裡正剝了個滿黃螃蟹,聽如此奚落他,便拿著螃蟹照晴雯臉上來抹,口內笑罵:“我把你這嚼舌根的小蹄子兒……”晴雯也笑著往傍邊一躲。平兒使空了,往前一撞,恰恰的抹在紫鵑的臉上,紫鵑正在和侍書說話,猝不及防之下,哎喲一聲,被抹了個正著。“小蹄子!你們兩個玩笑,怎麼還鬨上我了!”司棋忙道歉不已,晴雯拍手笑道,“可瞧見了!若是我不理會你,自然你還要討罵這幾句的!”如此大家夥複又笑了起來,雪雁忙端了水來給紫鵑洗臉。
薛蟠瞧見這邊坐著吃螃蟹,於是走了過來,問晴雯道,“你這吃了螃蟹,可要喝些酒解解寒氣,雖然這螃蟹好吃,可到底還是寒了些。”
司棋是最言笑無忌的,見到薛蟠如此,笑道,“薛大爺也太小心些了,難不成和我們在這裡吃幾個螃蟹,就怕晴雯這樣了?”
薛蟠知道司棋是迎春屋裡最得力的丫頭,素來說話也乾脆利落,和迎春的性子完全不同,“那裡的話,我是巴不得叫她多出來和你們玩一玩呢,你們也知道,這清涼台到底偏僻了些,又在山上,若不是你們今日還和晴雯這樣坐著喝酒吃螃蟹,我還以為你們要離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