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之果(1 / 2)

今天宋柏難得沒有加班到半夜。

附近有家他常去的水果店,關門時間很晚。老板是對殘疾母子,也是宋柏一樁舊案受害者的家人。隻要有空,他都會去那裡關照生意。

那對母子知道他工作忙,常常會將水果洗好切好交給他。

今天水果店生意不錯,他到時隻剩下幾顆蘋果,宋柏把蘋果包圓了,拎著繞過電影院往家走。沒想到遙遙看見朱槿正向僻靜的小巷走去,身後還不遠不近地跟了個男人。

上次那件事後,她再也沒給自己發過消息。他在如釋重負之餘,心頭又時不時湧上絲縈繞不去的悵然。

按理說他早已向她道過歉,她也表示了接受,此事便算是過去了,今後也沒必要再聯係。畢竟他當時出言不遜也是為了履行職責,之後更是按她所說的去做,沒有半分對不起她的地方。

至於言語上的冒犯,對於刑警來說實在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因此宋柏發短信道歉時完全做好了她不接受的準備。冷言冷語也好、諷刺挖苦也好、傷心質問抑或是直白的怒火,他都能拿出麵對受害人家屬的態度來妥善應對。

可她沒有,她的回複是那樣地簡短乾脆,不是客氣的“沒關係”,也不是故作釋然的“我原諒你了”。

唯有短短兩個字,又仿佛帶了點未儘的意味。

這點若有似無的餘韻如層層衣料下的癢意,讓宋柏每每想起,都忍不住略略走神。

現在,她身後跟了個男人。

宋柏無端想起上次她被小混混騷擾的事,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靜謐的巷子裡,說話聲聽得一清二楚。宋柏無意偷聽彆人的隱私,確認兩人相識便想離開,正在此時,王明鑫威脅的話傳入耳中。

當刑警久了,人性中能看不能看的,差不多都看了個遍。如果是宋柏麵對王明鑫,這種程度的卑劣甚至不能讓他皺一下眉頭,可朱槿似乎很害怕,她背對著自己的方向,聲音中有無助的嗚咽。

宋柏抬起的腳落了回去,眼前無端閃現朱槿的臉。

他見過的朱槿,眼裡總是閃爍著明滅交織的狡黠笑意,氣勢昂揚,隨時準備壓得彆人啞口無言。而此時的她顯然是完全慌了手腳,如同某種膽戰心驚的小動物,這讓他差點沒能控製住自己走出去的衝動。

也是,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剛進入社會大染缸的年輕姑娘,哪怕平時有幾分小心機小聰明,遇上這種事也肯定是害怕無助的。

宋柏想,等他們說完,自己會走出來,好好教育一下那個張明鑫。

但朱槿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她不是瑟瑟發抖的小綿羊,而是能黑吃黑的狠角色。宋柏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拿出手機,熟稔地提出內幕操作的要求,莫名生出一種被背叛的荒誕感。

這種荒誕感直到他不知不覺地攔在她麵前時,口舌仍處於震驚的木然。

朱槿看著他的臉色,隻需一瞬,便明白過來。他聽到了,哪怕不是從頭到尾,至少也聽到了不利於自己的後半部分。慌亂被理智鐵血鎮壓,她能聽到腦中齒輪飛速的咬合聲。宋柏這人眼裡揉不得沙子,說謊或辯解隻會讓事情更糟。

朱槿飛快整理好思緒,再抬起臉已是滿眼坦然:“晚上好啊,宋警官。”

宋柏望著她,眸色深沉。

朱瑾繼續道:“既然你都聽見了,應該知道是他想害我在先,我也是被逼無奈,自衛而已。”

宋柏被她的大言不慚弄得一愣,隨即而來的是滔天怒火:“自衛?用錄音威脅對方拿專訪,這是自衛?朱槿,你到底有沒有底線?”

糟了,比想象中脾氣還大啊。朱槿急忙示弱,咬了咬下唇,泫然欲泣:“我知道你覺得我卑鄙。可是隻要能不被人欺負,怎麼著我都認。”

宋柏在看守所見過的眼淚能裝滿一個泳池,早就免疫了。見她不費吹灰之力地變臉,簡直要被氣笑:“彆演了,這和敲詐勒索沒有區彆。他威脅你,你為什麼不報警?”

朱槿被揭穿也不尷尬,索性連淚腺閥門也關了,仰頭光明正大地承認:“報警?誰會管?你嗎?”不給宋柏說話的機會,她一口氣接道,“他沒有真的采取行動,頂多算個犯罪未遂,法律能把他怎麼樣?你們又能把他怎麼樣?還不是教育談話了事?我賭不起,也不會去賭。”

“我會給你作證。”

“啊對對對,您作證之後他會痛改前非,從此和我恩怨儘消,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宋警官是不是過於自信了?”

朱槿的諷刺之意簡直毫不掩飾,她近乎嘲諷地逼視宋柏,“你能保證他不會報複嗎?以社會對女人的苛責,如果他真的造謠,就算判了刑,我的生活,我的事業,也全都要跟著玩完。到時候誰來賠?你嗎?”

“那也不是你借機敲詐他的理由!”宋柏隻覺得這個女人實在不可救藥,他的胸膛急速起伏,像風浪中的舢板。

“我又沒要他的錢,彆說那麼難聽啊。警察叔叔管不了的事,我用無傷大雅的方式解決,有什麼錯?”反正到了這個份上,她也不可能裝好人騙他上鉤,還不如徹底挑明。

朱槿勾起唇,緩緩拉近兩人的距離,“宋警官,彆覺得你是警察,就什麼都能管。”

隨著她的走近,宋柏又聞到了她摔在自己身上時那股幽涼的香氣。這讓他全身都控製不住地僵硬起來,手指握緊,塑料袋悉索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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