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神消失了啊。”
“這裡隻有一個孤獨的神使和客居在此的神明。”
“住在這裡的神明不是原本的那個，而是新的神明大人。”亂步短翹的碎發反射著霞光，“雖然一開始我也不信！你呆在這裡很快就知道了。”
太宰治非常好奇，留下了。
晚上他們就睡在神社裡，歲月風化看不清本來麵目的神像下，亂步點燃篝火堆，披著舊棉被正在烤火。
這也太難了吧！
憑江戶川亂步的腦力何必這麼辛苦的生活?太宰治想到。
而且這座神社四處透風，想來晚上會很冷。
“被子是哪來的？”
“神明借給我的。”江戶川亂步說著從火堆裡扒拉出烤紅薯，分給太宰，兩人就著火光剝起紅薯皮。
很快到了深夜，江戶川亂步已經睡熟了，太宰治卻沒有任何睡意，出身富貴的他從來沒有在這麼硬的地上鋪著草席睡過覺，而且旁邊就是火堆，好像一下回到了戰國時代。
他思緒紛亂，等到午夜一兩點鐘，一陣輕薄的風吹了進來，太宰治閉上眼睛，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像是某種小動物，太宰治腦海裡勾勒出小動物的模樣，也許是隻鬆鼠……不，比鬆鼠還大一點，野貓嗎？
他睜開一條眼縫，透過屋頂破洞射進來的月光和未熄滅的篝火，太宰清晰地看到了一隻長著人臉的狐狸，或者頭頂張耳朵屁股長著毛茸茸大尾巴的小男孩，大約五六歲的模樣，大體呈黃色，耳後根和尾巴尖有點黑白色雜毛。
這種毛發有異色的狐狸通通被稱作雜狐，是一種上不得台麵的狐狸，也因此不被獵人看中，生存的幾率會比白狐狸或者紅狐狸黑狐狸大很多。
姑且是妖怪吧……太宰治想著。
他看著小狐狸四隻腳並用爬山台階，先是跑到四仰八叉睡的正香的小流浪亂步那兒給他掖了掖四角的被子，江戶川亂步在睡夢中發出一聲咕嚕囈語，把小狐狸嚇得尾巴毛豎起，四腳著地準備隨時逃跑。
……江戶川亂步應該是看不見他的。
太宰治預判到。
否則以他的腦力肯定會發現晚上有“人”偷偷過來。
這隻狐狸就是江戶川說的神明嗎、
不。
是神使吧。
太宰治大腦飛速旋轉，判斷到。
隻是，用這種弱小的雜狐做神使……這裡的神明真是可憐啊。
想必也沒什麼神力。
說不定是快要消亡的那種。
如果江戶川亂步判斷不錯，這隻狐狸已經換過一次侍奉的神明了。
可憐的小東西。
馬上就要失去第二任主人了。
而確定江戶川不會醒過來的小狐狸這才轉身準備離開，不過離開之前他要給篝火加一次柴火，然後用他微弱的靈力保證柴火能夠燒到天亮之前。
他剛剛轉過身，就看到篝火另一側還躺著一個人！
一個陌生的人類！
這次不僅尾巴毛豎起來了，連胡須都出來了，根根立著。
“這家夥是誰啊。”
“綁著繃帶是受傷了嗎？”
“亂步這家夥帶回來的？”
“照顧他一個人就很困難了！真會給我找麻煩！”小狐狸憤憤不平地往篝火堆添柴，刨去本能躲避人類，他才想起來人類跟本看不到他。
添完柴火，小狐狸謹慎地挪到太宰治麵前，呼吸幾乎噴到他臉上，太宰治隻覺得臉上濕濕的癢癢的，卻並未有反應。
他裝的很好，小狐狸沒有發現他其實是醒著的。
“沒有血腥味，綁什麼繃帶，真是的。”
小狐狸雖然看起來膽小，但脾氣卻意外的暴躁，他穿著非常古老的粗麻衣服，隻有灰色和青色兩種顏色，因為年代久遠，不少地方都磨得很薄，內裡和外衣都有幾個補丁，補丁的手法也很粗糙。
——他自己縫的。
太宰治判斷到。
這時，破舊神社外又有腳步聲傳來，“那家夥回來了！我聞到他的氣味了！彆讓他跑了！”
“你們去把後門的狐狸洞堵住！”
“聽說那家夥養了個人類！真是奇怪的家夥，被妖怪和神使大人們嫌棄隻能和人類為伍，偏偏那個人類沒有半分靈力根本看不見他！”
“你們看到他的衣服了嗎？比擦地板的麻布還破。”
“哈哈哈哈！！”
神社外樹叢裡幾道身影飛快躥動，不大一會就落在了神社前後左右，甚至房頂上都蹲著一個。
都是些和小狐狸年紀差不多大的狐狸，他們的耳朵和尾巴有紅的有黑的，還有黃的，都沒有雜毛。
狐狸也有血統歧視嗎？太宰治無聊地想到。
小狐狸如臨大敵地在不大的神社裡亂竄。
“那家夥至少有150歲了吧，還是那麼點大，肯定跟他是雜狐有關！”
“也不一定是雜狐，說不定是臭鼬的後代哈哈哈！！！”
屋外的狐狸們大笑起來，其中一個嗖地衝進來幾下把小狐狸打倒抓住尾巴拎了起來。
“喂，臭鼬，看你還跑不跑了。”
“放開我！八嘎狐狸！”
“你還敢罵我？”
抓住小狐狸的是一個十歲人類大小的妖怪。
稻荷神社真的有很多狐狸啊……太宰治想到。
“怎麼有兩個人類？”
太宰治感到好幾道目光的注視。
“你這家夥，這間破爛的神社根本不配出現在稻荷神社裡麵！”
“這是稻荷神大人送給我家大人使用的！你們沒有權利拆掉！”即使被敵人抓住了小狐狸也絲毫不軟弱地回擊。
“你侍奉的神明不是早就消亡了嗎？”
“我我我……這裡有了新的主人！隻是還在沉睡！不可以拆掉！”
“你說有就有啊，我還說沒有呢，稻荷神大人早就不出現在人間了，稻荷神社的神使們可沒聽說過這裡有新的神明，我看你就是想賴在稻荷神社才撒謊的吧！”
“不是哦。”
大黑狐狸說：“你還撒謊……哎？不是你在說話……嚇！！！”
不知何時，其中一個人類已經高高站起，含笑看著他們。
那笑容未達眼底，實在沒有親和力。
一下子所有的狐狸都豎起了尾巴毛，跟刺球似的，嗖嗖嗖全躥到了神像後麵、立柱後麵、台階下麵、門板後麵、房梁上麵……大黑狐狸跳上去時還抓著雜毛小狐狸，而江戶川亂步也被太宰治的聲音吵醒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四周，很快嘴巴撅得比油壺嘴還高。
可惡！為什麼他看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