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泠泠坐在隔間之中,怔怔出神。
今天,是她來到星羅城的第四天。
四,並非什麼特殊的數字,她對此也一貫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但是,唯獨今天,她感覺“四”這個數字是如此的刺眼,如此的讓她煩躁。
因為……
“泠泠姐姐,你要走了嗎?”瑪修看著渾身散發出“老娘心情很不好,不想死的彆來招惹我”這股信息的葉泠泠,試探著問道。
“嗯。”沉默了許久,葉泠泠才輕輕點頭。
“今天?”
“今天。”
“具體是……”
“不知道。”葉泠泠黑著臉說道。
一邊這樣說著,她一邊透過窗戶向外看去,想要看一下,在那預定的地方是否已經出現了她熟悉的信息。
看到尚且無人到達,她的心中不由悄然鬆了口氣。
可是,她知道,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不了多久了。
以她對宗門的了解,恐怕最多就是這一個時辰內,就會有人抵達了。
這個事實不由再度告訴她。
她,要離開了。
長達九個月,離開宗門所有人的注意,可以儘情的享受自由,可以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想要的事,她人生中第一次,很可能也是唯一一次的長途旅行,就此落下了帷幕。
雖然早就料到了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刻,她的心中還是不由一陣傷感、不舍、還有悲傷。
嘗到了自由的美好的鳥兒,又怎麼可能還會願意做回從前的那一隻籠中雀呢?
從感性上,她希望不顧一切的跟夜耀說,讓他帶自己走,和之前一樣,帶自己走遍這整個鬥羅大陸。
去到任何人都無法找到的地方。
但是,她的理智告訴她,已經夠了,已經足夠了。
宗門對她有著培育之恩,她不可能就此置之不顧。
作為九心海棠武魂的繼承者,她有著不容推辭的責任。
她不能再這麼自私下去了。
這九個月的旅程,已經是她人生中最寶貴的一筆財富了。
是她哪怕在暮年回首,依舊難以忘懷的寶貴記憶。
她,第一次,為了自己活了一遍了。
這,已經足夠了。
她這樣告訴著自己。
隻是……
“為什麼我的心會這麼痛……”葉泠泠呢喃道。
瑪修坐在葉泠泠身前,看到第一次在她眼前露出如此柔弱、無助姿態的葉泠泠,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隻能緊緊的拉住葉泠泠的一隻手,希望自己手上的溫度還有力量能夠帶給她一點溫暖。
旁邊的房間內,夜耀、戴沐白、朱竹清三人對視無言。
“你真就打算就這樣把葉小姐交給她的家人?”戴沐白瞥了一眼隔間,一邊壓低著聲音說道。
“不然呢?”夜耀反問道。
戴沐白皺緊了眉頭,臉上難得的有了一絲怒氣。
“彆告訴我你看不出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家族,宗門,武魂,這對於她來說,就是那一道道枷鎖、還有厚實的牢籠。前二十年的人生,她始終被重重束縛著,身處黑暗,未曾有一刻得見光明,未曾有一人對她伸出過援手。”
“但是,是你,第一次向她伸出了手,是你,斬斷了她身上的枷鎖,仿佛神明一般出現在她一片黑暗的世界之中。”
“她跟著你,知道了什麼叫自由,知道了什麼是美好。”
“但是,你現在竟然又拱手將她送回牢籠……”
“你知道的,你分明知道的……”
“隻要你一個承諾,隻要你再度向她伸出手……”
雖然自信此處的房間隔音做得很好,不過,顧忌著另一邊的葉泠泠,所以,這番話戴沐白的聲音放的很低,不過,卻不難從他的聲音中發現那一抹深深的嚴厲、不滿還有憤怒。
印象中,夜耀還是第一次看到戴沐白對他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一旁的朱竹清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不過,從她的臉上,夜耀也能夠看出那一絲不忍。
“承諾?我拿什麼去做承諾?我又有什麼資格,以什麼身份去做出這足以改變她一聲生的承諾呢?”夜耀的聲音意味不明。
“廢話,當然是……”戴沐白沒有絲毫猶豫,就要開口。
“戴老大,我有喜歡的人了。”夜耀粗暴的打斷了戴沐白的話。
“這並非推辭,亦非借口,而是事實。”夜耀看著怔住的兩人,平靜的說道。
“我有了一個喜歡的姑娘,我很愛她,她也很愛我。”夜耀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跟戴沐白兩人解釋一般。
“雖然我們現在分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不過……”夜耀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濃濃的溫柔。
“我會去找她,很快……”
在看到這樣的夜耀之後,原本還不甚相信的戴沐白二人徹底相信了夜耀所說的話。
一個人發自內心的愛意、思念還有幸福,是絲毫做不得假的。
“這……可是……或許……”戴沐白突然一塞,還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最終卻隻是歸於沉默。
他是風流過的人,早些年做過的蠢事並不少,不然也不至於現在夜耀等人還拿雙胞胎的事調侃他。
但是,自從遇見竹清之後,他已經完全收心了。
他完全收斂了自己風流的性子,仿佛從前的那個浪子根本不是他一般。
哪怕遇見的女人再怎麼漂亮,他都未曾再動一絲一毫的心思。
所以,他很能理解夜耀。
當一個男人真的愛上了一個女人,一旦他的心真的被那愛給盈滿,那麼,他的心中就再也容不下第二個身影了。
而朱竹清更是直接,她看向隔間,仿佛透過那堵牆可以清晰的看到正在黯然神傷的葉泠泠一般,眼神充滿了憐憫。
她同情葉泠泠的遭遇,希望葉泠泠能夠得到一個好的結局。
可是,如今看來,恐怕是難了……
他們不是不能勸說夜耀,多給予一份愛,多愛一個人。
但是,這不公平。
無論是對誰。
哪怕葉泠泠願意,但是,夜耀喜歡的那個女人又願意嗎?
願意自己的愛人把原本應該全部傾注於自己的愛,分給另外一個女人。
女人都是自私的,她們希望得到愛人所有的愛。
朱竹清亦是如此,所以,她沒有那個立場去多說什麼。
捫心自問,如果戴沐白有一天帶著另外一個女人來到她麵前,她會怎麼做?
恐怕會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然後就會轉身離去,再不回頭了吧。
事情到了這麼一個地步,怪不了夜耀,怪不了葉泠泠……
要怪,隻能怪這苟娘養的命運!
“艸!”戴沐白發泄般的低吼了一聲,一雙大手已然將價值不菲的桌子捏出了兩個深深的手印,眼看就在報廢的邊緣。
“耀哥,我理解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的顧慮,我無疑置啄你的作法,但是……”朱竹清輕聲說道。
“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太殘忍了……”
聽到朱竹清的話語,夜耀的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
他默默的拿起茶杯,將剩餘的茶水一飲而儘。
雖然他話說的這麼乾脆,可是,他的心湖又怎會想如今他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呢?
隻從一點就可以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