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色嫁衣在白茫茫的雪地裡翻飛,明雲月朝前跑著,宛如一摸鮮豔的紅在白紙上縱橫,身後跟著踉踉蹌蹌的彩雲。
彩雲以為小姐的逃跑計劃才剛開始,其實它
已經到了尾聲。
明雲月早在車夫們休息時,趁他們不備,往水裡下了瀉藥,計算好路程和時間,恰恰在路過衙門不久後發作,這樣她才有機會跑到衙門。
新娘跑了,馬車夫們忍著腹痛,夾著屁股往前追,卻眼睜睜看著她敲響衙門前的鼓。
嫁衣繁重,明雲月費力地抬起雙手,鼓槌來回敲擊鼓麵,鼓聲雄厚,仿佛周遭樹上的雪都被敲落幾分。
因不被善待,明雲月瘦得如一片雪花,全然不似尋常世族小姐般嬌嫩華貴,可她偏偏就是以這副羸弱點身子,試圖喚醒沉睡的京城。
良久之後,大門才緩緩從裡打開……
鼓槌半舉在空中,明雲月側首看去,一道身影緩緩從衙門出來,男子身著金雲紋長袍,絳色狐皮大氅披在肩上,眉眼深邃,透著疏離。
男子與身邊人告辭後,徑直上了門口停著的馬車,連目光都不曾施舍個明雲月。
他向來如此,從不多管閒事。
她心在看見那道身影的一刻不再平靜,即使五年未見,她仍然一眼就認出了他。
少年郎還是那般風度翩翩,五官似乎長開了些,劍眉星目,鼻梁挺立,嘴唇微薄。
可祖母說過,嘴唇薄的男人最是無情,可在明雲月心裡,無情與有情並無兩樣,反正捆住鎖在房子裡,並無二致。
明雲月想著,目光癡癡地隨著他,從衙門口到馬車上,甚至忽略了知縣的問話。
“知縣問話,為何不答?”
彩雲扯了扯明雲月的衣角,她才回過神,眼前之人便是都城的知縣,名宋章。
宋章不喜做官,坐上這個位置也多虧了他親爹宋程將軍。
宋知縣打著哈欠,不緊不慢道:“所求何事?”
明雲月深吸口氣,再次抬頭已然變了幅模樣,眉頭微蹙,眼角泛淚,鼻頭被凍得發紅,緩緩道出事先準備好的說辭。
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五年前明雲月父母雙亡,她之後便一直由明府二夫人,也就是明雲月的二叔母代為教養,直到一年前,祖母從京城回到東陵,她便交由祖母親自照料。
寄養在二夫人手底下的那幾年,明雲月就從曾經的歡快活潑變成如今的沉默寡言,即使一年後祖母出現帶走了明雲月,但二夫人對她磋磨從未停止,隻不過不再那般明目張膽罷了。
明雲月作為長房唯一的後代,祖母對她寵愛有加,可明府其他人卻視她為災星,祖母過世不過三月,二夫人就將她遠嫁到北方苦寒之地,從此與東陵明家無半點乾係。
故事淒慘,配上明雲月我見猶憐的淚眼,在場之人無不慨歎。
“空口無憑,如何證明你所說的千真萬確?”
可宋章隻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慣會裝可憐,博同情,像她這樣說哭就哭的女子,他在他爹後院不知見了多少個。
明雲月知曉知縣不會斷然相信,她拿出藏了許久的信,叫彩雲遞給宋知縣。
彩雲將信雙手奉上:“這是明家祖母親筆寫的信,還請知縣過目。”
信上不僅寫了祖母名下的財產全歸明雲月,還寫到明雲月今後的親事全由她自己做主,意思明確,毫不含糊。
可見明家祖母生前是如何疼愛她大兒子留下來的唯一血脈。
誰曾想,祖母一過世,心懷不軌之人就立馬將信燒得一乾二淨,好在祖母熟知他們秉性,多寫了一份,事先交由雲月。
宋章將信細細打量一番,信上內容確實像一位老者所寫,但是否為明家祖母所寫還有待商榷。
宋知縣剛想質疑,抬頭就對上明雲月楚楚可憐的淚眼,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宋章竟想到了齊尋階,這女子……
似乎有些眼熟……
明雲月輕咬下唇,顫巍巍拿回祖母的信,緊緊握住,就像握住了祖母溫暖的手。
那四個抬轎的馬車夫就在身後,明雲月隻要一轉身,就會回到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