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憐春君(1 / 2)

張小寶的眼神飄了飄:“你是……冥府十君。”

“雖然以前大概是個花魁?但是你已經死了,所以往前的這些都不作數了,你現在已經重獲新生,是冥府赫赫有名的冥府十君之一。”

他剛剛脫口而出問完已經有些後悔了,畢竟憐春君這身處的環境也不像是有什麼快樂過往的樣子,他這一問怕不是直接戳在了彆人的傷口上。

他隻能拿出做語文閱讀理解的本事,雖然不會也努力把試卷填滿,也顯示自己十分用心。

但他說著說著還是有些泄氣,張小寶撓了撓頭,剛想對她說,不說也沒事,憐春君就已經笑彎了眼:“怎麼,擔心我想起傷心事呀?”

張小寶支支吾吾,最後訥訥點了點頭。

“傻孩子,我早就已經沒有疑慮,前塵過往,早就已經過去了。”憐春君掩唇笑起來,“我如今是冥府十君憐春君,而這會兒……”

她微微回過頭看火染畫舫,“是秦淮河上的琵琶仙。”

“我當時跟他走了。”

“但他可不是一般人家的世家公子,是我無論如何也高攀不上的梧桐枝。”

“他帶著我,沒逃多遠就被家裡人找到了,他被家人帶回去,而我死在了一間破廟裡。”

張小寶露出些許不忍:“我……”

“我死後成了鬼。”憐春君沒讓他繼續說下去,微笑著扭過頭,“是豔鬼。”

“你知道豔鬼是什麼樣的鬼嗎?”

“大概……”張小寶支支吾吾地說,“大概知道,和那些故事裡說的可能差不多?”

憐春君輕笑一聲,沒去問那是哪些故事:“但我不甘心。”

“我活著的時候不能選自己做什麼人,死了難道還不能選自己要做什麼鬼嗎?”

“有些人能成仙,而有些人死了也隻能做惡鬼。我不認命,我死在菩薩廟裡,也未見神佛渡我,可見這裡沒有菩薩,那我便做這裡的菩薩。”

“這破廟裡雖然偏僻,但總歸還是有人的,當年的世道,大多數人也隻求一條活路。”

她得意地笑起來,帶上幾分少女般的嬌俏,“我在這破廟裡不過待了幾天,就有人傳,這裡麵有個消災增福的活菩薩。”

“廟裡香火日漸旺盛,我卻一天天虛弱——畢竟那些香火都是供給菩薩的,與我沒有一分關係。那些凡人又如何知道,我隻是個活不了幾天、自身難保的假菩薩。”

“我在菩薩廟裡躲著陰差不願投胎,也不吸收精氣,隻能日複一日地虛弱下去,等著魂飛魄散。”

“直到我等來了冥府的那位大人。”

她閉上眼睛,露出笑意,“我還記得那日下了好大的雨,隻有他一個人來廟裡。”

“我自覺死期將至,但還是打起精神問他——你有什麼願望?”

“他卻問我,你有什麼願望?”

張小寶傻傻地說:“你說想當冥府十君嗎?”

“傻小子。”憐春君忍不住笑起來,“我那時候哪知道什麼冥府十君呀,我都不知道他是冥王。”

“我隻問他,我像不像神仙?”

憐春君的目光望向映著火光的橘紅湖麵,仿佛回到了當年那個雨天,她還是個縮在菩薩身後裝神弄鬼的豔鬼,強忍著吸□□氣的欲望,一心一意扮演著假神仙。

一身黑衣的青年抬眼注視著菩薩像,卻像是透過那泥塑的金身看著藏在菩薩身後的小鬼,他隻問:“你想當仙?為何?”

“當神仙多好啊,救得了彆人,也救得了自己。”憐春君迷迷糊糊趴在菩薩像身後,覺得自己大約是要魂飛魄散了,“怎麼活由不得我,死後也由不得我。”

“可我不甘心。”

她迷迷糊糊就要合眼,卻聽見青年說:“既然如此,那便許你做神仙。”

青年的聲音像帶著初春的雨汽,清冷寒意讓她昏沉的意識為之一振,腦袋裡鼓噪叫囂著讓她進食的邪念也跟著一掃而空。

她茫然睜開眼,青年翻著生死簿:“我送你一場造化,但也不是白白送你,你得為我做事百年,百年之後,你自可以去做逍遙神仙。”

張小寶看起來似乎鬆了口氣,“一百年,對鬼神來說應該也不算長吧?憐春君不久後就能做神仙了……”

畫舫上的火勢漸小,張小寶聽見後麵有人喊:“在這兒!絳春在這兒!”

追趕的人群仿佛近在眼前,明知道是幻象,但張小寶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憐春君,我們先出去吧!”

憐春君撲哧一聲笑出來:“傻小子,一百年早就過了。”

她凝脂白玉一般的手腕上鐲子輕輕一晃,手中出現一把通體發光的白玉琵琶,足尖一點,就順著夜風輕巧懸於半空,輕紗微動,光華耀目,宛如神女飛天。

她垂眸微笑:“我自稱鬼便是鬼,我自稱仙便是仙。”

“心外無物,心外無理,吾乃冥府鬼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