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吹律理有個梳妝盒, 擺在書桌上,一本俄羅斯民謠旁邊。
巴掌大小的梳妝盒,能展開三層, 鵝蛋形的鏡子擦拭得一塵不染,階梯狀排列的盒內墊著黑絲絨布, 鑲嵌一對對耳釘。
耳釘是她少有會佩戴的首飾, 梳妝盒裡款式很多, 絕大多數是很亮的鑽。
水滴形的很好, 菱形的小巧漂亮, 三角形的邊緣尤其鋒利耀眼, 山吹律理猶豫地撐著下巴在梳妝台前挑挑揀揀,做不了決定。
“律理醬?”門框邊貓貓祟祟探出一個腦袋,太宰治扒在門邊問, “我可以進來嗎?”
“門又沒有關。”山吹律理側身朝他招手, “來得正好, 替我選一對?”
梳妝台裡極亮的鑽石直晃眼睛, 仿佛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麵, 叫人隻能眯著眼看, 細碎的光斑印進虹膜, 照映灼眼的錯覺。
她的品味是龍, 喜歡亮晶晶。
太宰治走到山吹律理身後, 仔仔細細地挑,他沒有辜負她的期待,沒有像個鋼鐵直男一樣問不都是鑽石嗎有什麼區彆,直接拿起其中一隻遞過去:“戴一隻好看。”
耳釘是成對的, 也可以單獨戴一隻。太宰治挑了一隻極簡約的碎鑽耳釘, 嵌在黑絲絨上像星星的碎片。
鏡中, 山吹律理拂開垂到胸口的長發,捏著耳釘在耳垂上比了比。
“是我看錯了?”太宰治依然站在山吹律理身後,他透過鏡子看背對著他的少女,“你是不是沒有耳洞?”
“有過。”山吹律理挑開打火機的蓋子,火苗在耳釘的針上撩過,亮起赤紅一點。
沒等餘溫散去,她望著鏡子,銀針對準耳垂,指腹用力按下去。
血珠一下滲出來。
太宰治這才聽懂她的意思:她身體自愈能力太好,耳釘一摘下來耳洞跟著消失,乾脆不要耳洞,直接釘進肉裡。
原理近似於拿回形針燒紅了自己戳耳洞,很疼。
她感覺不到疼,所以無所謂。
“很漂亮哦,好適合姐姐。”太宰治彎下腰,從山吹律理背後擁抱過來。
他的呼吸掠過發梢,耳邊貼上溫熱濕潤的觸感。
星點的血跡被薄唇抿走,他舌尖撥弄碎鑽耳釘,淺淺的吻覆在她耳垂後。
山吹律理很久未曾感觸到痛覺的神經顫了顫。
陌生的感覺讓死寂的神經末梢不知所措地冒出一串電信號,一路竄到大腦皮層,像電花炸開劈裡啪啦的碎響,火星落回身體的每一處。
她第一次意識到,耳垂是個那麼敏感的部位。
“我要去做任務了。”山吹律理不自覺撚了撚濕潤的軟肉,“否則會來不及。”
其實時間還早,不然她也不會有閒心慢慢挑耳釘。
她隻是本能的,想逃離過於陌生的氛圍。
“好。”太宰治在山吹律理耳邊緩聲說,“路上小心。”
輕咬的尾音一直縈繞在耳蝸,踏進嘈雜的酒吧也依舊清晰。
山吹律理推開墜著風鈴的木門,不自覺揉了揉耳垂。
橫濱是Mafia的城市,而烈酒、機車與暴力是Mafia的象征。
這座城市的酒吧數量超乎想象的多,任何一棟或破舊古老或時髦新潮的大樓中都有他們的身影,身影後隱沒著不計其數的勢力。
身著酒保服安靜擦拭酒杯的侍者放下乾淨的酒杯,他換了一塊純白棉布,在伸手拿下個酒杯時聽到門口風鈴的聲音。
侍者抬起眼,碎鑽晃過微光,高挑纖瘦的少女推開門進來,暗金色眼眸習慣性環視全場。
他喉嚨滾了滾,被馴服的謙卑與溫順壓下急切的問候。
山吹律理看見侍者,向他走來。
卡座內的客人不約而同舉起酒杯向她示意,侍者前傾身體:“您……”
“——還有位子嗎?”
張揚的聲線和風鈴聲一起響起,橘發少年摘下頭頂的黑帽,看見山吹律理,神色驚訝:“哦,是你,你也來喝酒?”
山吹律理看了一眼侍者,穿著酒保服的男人低下頭,繼續擦拭酒杯。
卡座內的客人放下酒杯,若無其事地與同伴搭話交談,酒吧熱鬨如往昔,正常得看不出絲毫不妥。
“我來喝酒不稀奇。”她回答中原中也,“畢竟我成年了。”
中原中也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我是Mafia,不講這些規則。”
就算這麼說也不能改變你和太宰治兩個人輟學兒童混黑的事實,森鷗外真是一個罪孽深重的男人,為了讓自己東大畢業的學曆站在組織頂端竟出此下策!不擇手段!
雖然但是,港口Mafia旗下的酒吧不是很多嗎?中原中也為什麼不去可以記賬報銷的店,要來她的地盤?
——這家酒吧連人帶地皮都屬於山吹律理,是Mimic在橫濱的據點之一。
中原中也可能也沒想到他隨便找了家陌生酒吧喝酒也能遇見熟人,正好一個人無聊,他打了個響指:“我請你喝酒,要一杯什麼?”
山吹律理坐在吧台上,單手支頭:“一杯奧吉爾白蘭地。”
“我以為你會喝更吉利的酒。”中原中也古怪地說,顯然是知道前日那起意外。
他其實很不適應酒廠用酒名做代號的習慣,自從接觸黑衣組織後,中原中也再也沒有喝過琴酒。
怪怪的,又色情又獵奇,雞皮疙瘩起一身。
“Mafia還搞迷信那一套嗎?”山吹律理把他的話原封不動還過去,“我等下有個任務,希望任務目標能繼承奧吉爾白蘭地的‘好運’。”
中原中也:這不就是讓人家自己去死的意思嗎?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冷笑話天才。
酒保將兩杯酒推過來,安靜地站在旁邊擦他永遠擦不完的酒杯。
中原中也灌了一口冰酒,爽快地呼出一口氣。
“青花魚混蛋怎麼不和你在一起?”中原中也的酒量不太行,隨便喝喝就上頭,忍不住抱怨,“我前幾天想找你切磋,硬是被他陰陽怪氣地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