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少年噠宰煩惱的第六十八天(1 / 2)

“你在開玩笑吧……”工藤新一勉強扯出僵硬的笑臉,“降落傘不是按人頭準備的嗎?還有額外的備用。”

“確實。”山吹律理讚同地點頭,“乍一看數量確實很多,拿給客人用完全足夠——隻要不把滿飛艇的服務人員當成人,客人們的性命總是無虞的。”

“《驚報!為活命鈴木財閥赤司財團竟做出這等草芥人命之事》、《不把服務人員的命當命!揭露當代資本家醜惡麵孔!》類似的報道,你覺得怎麼樣?有看點麼?”

那可太有看點了,全日本的報社都會像聞到腥味的鯊魚一樣撲過來撕咬血肉。

“你為什麼肯定飛艇會墜落?”工藤新一冷靜下來,“就因為降落傘的個數不對?也可能是工作人員的疏忽。”

山吹律理舀了一匙紅絲絨蛋糕送進口中,她斜倚在透明的窗上,目光隨著空中飄渺的雲朵看向無窮遠的儘頭。

“聲音不對。”黑發金眸的少女輕聲說,“飛艇劃過雲層的聲音,風拂過機身的聲音……樂章裡跳動著不和諧的音符,機械表盤內有隻齒輪搖搖欲墜,我聽見螺絲釘叮當落地的聲音,龐大的結構在崩塌,世界在震顫。”

“對危險的直覺是戰鬥第一課。”山吹律理站直身體,“我一向滿分。”

偵探不依賴直覺,偵探喜歡證據。工藤新一半蹲在地上,手肘撐著膝蓋,低頭想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抬起頭。

“如果這隻是一起案件,我隻有看到證據才會相信你。但它還是一起事故,人命大於一切——我們現在去聯係機長,看能不能緊急迫降!”

中斷赤司財團與鈴木財閥的宴會是非常得罪人的一件事,工藤新一卻顧不得那麼多,隻想立刻衝進機長室。

山吹律理抬手虛虛地攔下了他。

“名偵探,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作風。”她說,“教你一件事吧。像我們這類行事不合法的危險分子,若非事情沒有挽回的餘地,是不會和偵探或者警察商討的。”

“機長和副機長恐怕已經死了。”山吹律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聞到了紅絲絨蛋糕也掩蓋不了的血氣。”

“不過自動飛行係統還可以維持一會兒,不用擔心我們說話說著說著飛艇就吧唧掉下去了。”她補充道。

降落傘數量不對,機體被人動過手腳,機長與副機長雙雙慘死機艙——三重打擊一次滿足,在山吹律理離開宴會廳在走廊呼吸新鮮空氣的那一刻,她已經知道了無可挽回的結局。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那你乾嘛見我的第一句話是‘用你超神的死神雷達看看,今天飛艇上會不會發生導致飛艇墜落的案件’?”

“嗯……”山吹律理想了想,斟酌語句,“為了給名偵探一個出場的機會?為了讓你在本次空難大片裡有個領銜主演的名字?”

給你加戲不是幫你嗎?怎麼還怪到她頭上了?搞不懂自尊心旺盛的年輕人的心思。

“對於普通人而言,逃生的方式已經被幕後凶手鎖定了。”山吹律理把蛋糕吃完的小碟子放進回收籃,“假如降落傘的個數是凶手精心計劃過的,那麼機長和副機長的死也在他預料內。來猜猜看,凶手想讓幾個人經曆絕望?”

桎梏於高空之上的牢籠,逃生的道路從開始就隻剩一條。象征生命的白色羽翼無法眷顧所有人,是誰會眼睜睜看著他人張開翅膀,留己身與牢籠一同墜落?

“凶手,沒有準備給自己的降落傘。”工藤新一慢慢地說,“同時得罪鈴木家、赤司家與港口Mafia,死在這裡是他能獲得的最好的結局。如果他有善於操控輿論的同伴,凶手之死同樣是可利用的材料。他踏上飛艇的時候,應該有所準備了。”

“但隻有他死還不夠,罪有應得的下場拿不到同情分。什麼情況下人會感到絕望……在一群人中進行選拔,排除位高權重的、有錢有勢的、人緣善好的、親緣關係的——最後剩下一個無依無靠不被喜歡的,代替所有人留下來,代替所有人的去死。”

“對那個人來說,所有活著的人都是殺死他的凶手,都是絕望糜爛的源泉。”

“排除已死之人,降落傘的數量比存活人數少兩個,對嗎?”

工藤新一話音落下,冰冷的死寂彌漫在他與山吹律理之間。惡意從空洞中吹來,將工藤新一整顆心臟吹得僵硬。

“你看上去快哭了。”山吹律理平靜地說,“為某個可能被選中的倒黴鬼哭泣嗎?人人都會為他哭泣,又有誰會對他說把生存的機會讓給他呢?”

工藤新一徒勞地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他在拚命地思考,拚命地思考,卻無論怎麼想都是絕路一條。

“好了,彆垂頭喪氣。”山吹律理清脆地拍了下手,“你是不是一直沒有好好聽我說話?難題的解法一開始我就說過了。”

工藤新一猛地抬頭看她。

黑發明眸的少女輕描淡寫地說:“把倒黴鬼的名額給我就好。”

她的指尖貼在冰冷的窗戶上,蔚藍的色澤一路蔓延至無窮遠的儘頭:“從這裡跳下去,哪需要降落傘。”

山吹律理偏了偏頭:“你未免太小看我的職業素養了,名偵探。”

……

太宰治端著一杯冒氣泡的冰香檳站在眺望窗邊。

山吹律理離開宴會廳已經很久了,和她一起不見的還有那位行走的死神偵探。

一個拋棄了自己困於工作的可憐男朋友,一個拋棄了自己茫然的青梅竹馬。

太宰治不確定自己要不要走到毛利蘭身邊和她乾同病相憐的杯,順帶邀約她殉情氣死那對跑路不見的渣男渣女。

“出事了嗎?”太宰治抿了一口冰涼的香檳,“我就知道,和死神一起呆在飛艇這種高危空難場所是一件不祥的事。”

他歎了口氣,放下酒杯準備去找自己惹是生非的女朋友。

“香檳?給我喝一口,渴死了。”正巧此時山吹律理從宴會廳的小門進來,太宰治舉起正要放下的酒杯,讓她就著自己的手喝。

“出事了。”山吹律理抿了下沾水後亮晶晶的唇,“不過已經解決了,不用操心。你還可以享受一會兒宴會時間,等會我們去玩高空蹦極。”

太宰治從口袋裡拿出一張乾淨的帕子,拭去山吹律理臉頰邊不小心沾到的香檳:“命案、飛艇墜落、全體跳傘?”

“全對。”山吹律理看了眼窗外雲浪滾滾的天空,“我替名偵探把凶手抓到了,但很遺憾,港口Mafia無法親自處刑他。”

“就算是命案凶手,港口Mafia想要個人回去處私刑也不難。”太宰治放下手,“他活不到下船?唔,是飛艇上的降落傘數量不對?”

三言兩語猜對了大半個事實,和太宰治說話就很輕鬆。山吹律理捏了捏男朋友的臉頰,很欣慰地說:“少兩個降落傘,但也夠用。”

少兩個,一個名額給凶手,另一個……給了她自己。

太宰治的掌心覆上貼在他臉頰邊的手,緩慢而用力地捏了捏山吹律理的指節:“我第一次知道,律理醬居然是個熱衷於舍己為人的人。”

“沒有舍己。”他的力道對山吹律理像貓抓,能感受到重量卻不懂得含義,“這麼點高度,不算什麼。”

太宰治知道。

他其實也沒有擔心山吹律理的安危,這種程度的不必要擔心是對她實力的侮辱和不信任。

他隻是……有些不愉快。

很微妙的不愉快,少得可憐但確實存在的嫉妒心像一顆拚命頂開泥土也無法冒芽的種子,太宰治一邊認為這種子又礙事又不合時宜,一邊又無法否認它存在的淺薄痕跡。

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他腦海嗡嗡自語:

她不是職業殺手嗎?不是拿錢辦事的雇傭兵嗎?救人不在她的業務範圍內吧?

降落傘數量不足和她有什麼關係?死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她在意的人,無關緊要的人怎麼樣都好不是嗎?

就像以前、像無數次出任務那樣,在爆炸中、槍林彈雨中護著他離開,建築物在他們身後爆炸,她連頭都不會回一次。

這次也一樣,隻要她和他是安全的,其餘人明明不該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她明明一直都很少考慮這些,明明是個坐視生命逝去也不為所動的冷漠的人……

當然,太宰治對山吹律理的了解不僅限於這些。

他知道她接過很多孩童的委托,為他們給的幾個氣球或幾顆金平糖穿越大街小巷替他們找貓找狗找回家的路,她會因為老婆婆給的一顆橘子替她將堆滿貨物的板車一路推到郊區的山莊,也因為路邊失業女人的一隻貓咪掛件坐在馬路邊聽她醉酒痛罵狗上司一整晚。

她偶爾會做這些收益與投入不成比例的事情,就好像她被西伯利亞寒風凍結的心腸裡始終有一潭滾燙的溫泉,在生活中極細碎的地方能窺見一點兒柔軟。

今天也一樣。山吹律理在做選擇的時候一定沒有猶豫,她不需要猶豫,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不需要降落傘,不是逞強不是發善心,是她真的不需要。

既然不需要,拿去救彆人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嘛,非常順理成章。

太宰治不是因為這一點起的嫉妒心。他自認不是個好人,但能救人一命的時候也不會害人,山吹律理的選擇很對,能找到大家都好好活下去的方式實在是很好。

但是……“會有人自作多情的吧。”太宰治喃喃。

“嗯?”山吹律理哼出一個疑惑的鼻音。宴會廳吵吵嚷嚷的,知道噩耗的人們一邊緊急學習著跳傘的方法一邊小聲說自己打聽到的消息。

有人畏畏縮縮地走到山吹律理身邊,對她狠狠鞠了個躬。

“非常、非常感謝您!”說話是個穿服務生製服的怯懦青年,語調結結巴巴。

他天生長了張看不出特色的大眾臉,放在人群中是很容易被忽略的類型,隻會埋頭乾事,不會巴結彆人也不擅長和人相處。

“我聽說了……”青年緊張地直搓手,“降落傘不夠。同事們、同事們都說我們中會有人被留下……因為!因為客人們肯定是會得救的!尊貴的客人肯定有降落傘……所以、所以要我們服務生中選一個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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