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少年噠宰煩惱的第七十五天(1 / 2)

酒吧的營業時間從黃昏開始。

在太陽將落未落的時候陸續有零星的客人推開門扉,風鈴應和血一樣紅的夕陽,叮叮當當一路搖晃至彎月似鐮的午夜。

相較夜晚的熱鬨與喧嘩,清晨的酒吧冷冷清清,隻有一位穿黑白製服的青年站在酒櫃前清點庫存,將洗得透亮的酒杯一一擺放整齊。

“她今天會不會來呢……”奈特自言自語,“有些日子沒見到她了。”

歐洲的局勢陷入膠著,一部分留守橫濱的成員被安德烈·紀德調往歐洲支援,身為狙.擊.手奈特本也在調動範圍內,他卻主動要求留在橫濱。

“你確定不回來?”安德烈·紀德在電話中不解地問,“他們爭名額爭的頭破血流。”

Mimic裡淨是一些求死的人。成為戰場棄子、再無法回歸普通生活的他們,活著隻是如行屍走肉般的痛苦,死亡是渴望已久的解脫。

他們樂得和港口Mafia鬨起來,不管結果如何,總歸要麼是如願以償地死去,要麼將勝利的果實捧給他們的女主人,怎麼想都期待得不行。

“我還是更想留在橫濱,留在她身邊。”奈特說,“在橫濱未必沒有完成夙願的機會。”

“隨便你。”安德烈也不勉強,他意有所指地問,“你小子,不是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吧?”

“我勸你趁早放棄。”他沒等奈特回答,自顧自地說,“第一眼看不上的,她不會再看第二眼,沒機會的。”

“我沒有妄想過不該想的事情。”奈特苦笑著說,“我們是注定會死去的人,她是能得到幸福的人,我怎麼會阻攔她的路途?”

“你最好是。彆做多餘的事情。”安德烈忙得很,沒有時間繼續閒聊,很快掛了電話。

“多餘的事……我要做的怎麼會是多餘的事?”奈特低聲說,“我必須留在橫濱,必須留在她身邊。”

隻有這樣才能……

“能帶給她幸福的不是我。”他的聲音啞在嗓子裡,“也不會是他。”

奈特閉上眼,養在暗處的“信鴿”傳來的消息回蕩在他腦海中,冰冷與熾熱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在四肢百骸中衝刷,久違的懷抱信仰的衝動主宰了他的思想。

“我有必須完成的事情。”他望向被指甲刺破血肉模糊的掌心,“knight該做的事。”

騎士,為女王掃除阻礙之人,守護的天性誕生殺戮的罪行,執著,無畏,甘願赴死。

流水嘩啦啦衝刷發白的傷口,奈特擰開酒精直接潑到掌心上。無視手上傳來的劇烈疼痛,他重新戴好雪白的手套。

酒吧窗台邊放著透明的花瓶,嫩黃色的山吹花綻放在最美的時刻,奈特卻知道,它的花期快過了。

花在即將凋零前開得最美。附近的公園種著大片山吹花,四月到六月都是觀賞它的時間。

今天是六月三十日,山吹花即將謝幕前盛綻的一天,山吹律理生日的一天。

“我的生日?六月的最後一天。因為父母皆不詳所以沒有具體的日子,我自己選了這一天。”

奈特記憶中的女孩坐在窗沿邊,小腿垂下一晃一晃地說:“在山吹凋謝之前,為我慶祝吧。”

在來橫濱之前都是他們一起慶祝的,開篝火晚會,喝酒烤肉,圍著火焰跳舞……她不吃東西,抱著酒瓶高興地喝,看著篝火邊歪歪扭扭跳舞的男人笑。

烤肉撒上孜然烤得滋滋冒油,香得人口水直流。奈特烤完了肉,拿著烤串走到喝酒的女孩旁邊,斟酌語句想勸她吃點東西。

斟酌了半天,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滿肚子的話吞吞吐吐,直到烤肉冷得不能吃了,他也沒勾起山吹律理的興趣。

Knight是守護角色,忠誠執行任務,沉默聽從指揮,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改變山吹律理處事習慣的資格,萬一她厭惡他的指手畫腳怎麼辦?

不想被她厭惡,就這樣吧……奈特默默吃完了冰冷的烤肉,問山吹律理餓不餓。

“我打了葡萄糖。”山吹律理搖搖頭,“喝酒嗎?再開一瓶伏特加吧。”

他陪她喝了很久,她喝得醉醺醺的,拉著他的手跳舞,赤焰的火光照在她被酒染濕的金眸上,令他驚心動魄。

能一直守護在她身邊就好了,他在火焰邊怔怔地想。

常識缺失的女孩,與普通人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她隻要一直保持做自己就好了,由他來慢慢適應。

奈特跟著山吹律理從歐洲到博多,又從博多來到橫濱。

她認識了一些人,奈特為她交到朋友而開心,但看她我行我素的模樣,又覺得她不必為任何人改變自己,無論是好的改變還是不好的。

太宰治這個名字,一開始本不值得奈特在意。

他承認太宰治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對山吹律理心血來潮的戀愛遊戲抱著極為縱容的態度:她能開心就比什麼都好,麻煩的收尾工作全部交給他來做吧。

那是平常的一天,奈特在作為據點的酒吧工作。他早早準備好了加冰塊的馬丁尼,隻等她來。

“晚上好。”山吹律理坐在吧台邊,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突然問奈特,“你吃過蟹肉飯嗎?”

“吃過。”奈特不明所以地回答,“我不太喜歡蟹肉。”

“欸?為什麼?螃蟹很好吃啊。”山吹律理不解地說,“蟹肉飯真的非常、非常好吃,不會有人不喜歡蟹肉飯的。”

奈特握住酒杯的手莫名抖了一下,他難以置信:“意思是……您嘗過了嗎?”

怎麼可能,他想,從她15歲被Mimic撿到開始,整整三年時間她不碰除去葡萄糖和酒水外的任何食物,安德烈勸過她,他也試探性提過無數次她都沒有改變的意思……她和太宰治才認識多久?

有一個月嗎?

認識不到一個月的、敵對組織的乾部……憑什麼?

她就那麼鐘意那家夥?

“太宰的眼睛非常漂亮。”山吹律理讚歎著說,“比我曾經擁有的所有寶石都更美麗。奈特,我們會在橫濱留很長時間的吧?”

奈特恨不得她下一秒就走,但他隻能柔和平靜地說:“是的,我們會一直留到您想走的那天。”

溫和如水的守護之情,在那一天脫離了軌道。

山吹律理來酒吧的次數越來越少。

她對Mimic一如既往地關心,會定期聽安德烈的彙報,關心他們在橫濱的生活,偶爾來酒吧喝酒也如往常放鬆,隻是“太宰治”這個名字在她口中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

安德烈私下和奈特通話,宛如女兒被渣男拐走的老父親憂心忡忡:“太宰治一看就是個身經百戰的情場渣男,律理感情史白得像紙,她真的沒有被男人蒙騙嗎?”

雖然以她的實力還輪不到他們擔心。安德烈的憂慮是山吹律理能不能掌控太宰治而不是反而被他掌控,實際上對這門親事沒有太反對。

奈特卻走到了另一個極端。

“他們怎麼可能合適?”他低聲自語,“敵對組織的乾部,一心隻想利用她力量的可恥之輩!我不允許,絕不允許……”

去年和前年的六月三十日山吹律理都是和他們一起度過的,奈特環視清晨空蕩蕩的酒吧,心知她今天其實不會來。

他檢查好酒杯擺放的位置,鎖緊酒吧大門。

奈特抬頭看了一眼酒吧招牌,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橫濱人來人往的街頭。

……

“過了今天山吹花就要謝了嗎?”太宰治雙手插兜,看著滿公園綻放的嫩黃花朵。

“或許。”山吹律理小心地撫摸花瓣,“書上說花期是四月到六月,不知道橫濱的氣候能不能讓它們開得更久。”

公園裡人煙稀少,遠處的草坪上有幾家帶小孩野餐的家庭,天藍色的餐布鋪在綠草地上,掀開的餐籃裡擺著芝士火腿三明治和新鮮的果汁。

“我們去公園約會吧。”太宰治午飯後突然對山吹律理說。

生日對山吹律理來說不是個多麼有紀念意義的日子,她真正的出生年月無人知曉,六月三十日是她自己給自己挑的日子。

“人類喜歡為某個日期賦予意義。”山吹律理對太宰治說,“我在辦理一些證件的時候被囑咐要給自己寫一個生日,所以就選了這天。”

起因乏塵無味,自然也不明白“生日”對人真正的含義。安德烈熱衷於為山吹律理慶生,她喜歡抱著酒瓶坐在篝火邊看他們胡鬨的感覺,漸漸地也有點期待生日的到來。

“尋個由頭讓大家開心的日子”,她這樣定義自己的生日。

太宰治說想給她慶生,隻有他們兩個人。

兩個人的生日會有什麼意義嗎?和普通的約會又有什麼區彆呢?山吹律理不明白。

她頂著蛋糕店贈送的紙折生日帽坐在餐桌邊,在六月二十九日晚上看太宰治關掉公寓內所有的燈,點燃蛋糕上的蠟燭。

浮動的燈火瑩瑩照亮黑暗,光芒隻籠罩了少少的一處,太宰治撐著頭坐在蛋糕的另一邊,安靜溫柔地看著她。

山吹律理被跳動的燭心晃了眼,視線隻盯著蛋糕上的甜櫻桃看。

仿佛胸腔有一隻正在充氣的氣球一樣,她悄悄按了按心口,覺得身體輕飄飄的。

以往不是這樣的,山吹律理想。她和奈特拚酒,看安德烈大笑著在篝火邊跳舞,看他們吃烤肉吃得嘴巴油油,心裡感到熱鬨,有些開心,也會放下酒杯隨便拉個人下場跳舞,任自己走在醉醺醺的雲端。

那時“生日”是一群人的節日,除她以外的人才是節日的重要參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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