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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著,許久,回了一句:“知道了。”
掛斷了手機,倒扣在桌子上。
他的眼神看向彆處,氣壓很低,回了一句:“嗯。”
對麵依舊不依不饒:“家裡是沒有你的位置,你是不是故意氣我。”
他的臉上少見的苦澀,補充道:“明天回。”
隨後便掛斷電話。
桌上的氣氛凝固住了,動筷的速度都有所下降。
阿香媽把魚肉撿到薑既月的碗裡,笑著說道:“快吃吧,菜都涼了。”
薑既月點頭,但是表情還是沒什麼變化,像是對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早就有了消極的預料。
她見機開起玩笑:“昨天我兒子還給我打電話,說工作太忙了脫不開身,過年都回不了家。害現在的小孩都這樣,一年到頭不著家,我們做母親的擔心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阿香媽的本意是想開個玩笑緩解一下氣氛,不料氣氛又冷了幾分。
薑既月手上的筷子一頓,沈溪陵在她右手邊給玻璃杯倒上了酒。
小老頭用自己的方式替她解圍。
她埋頭喝了一杯,心中牆好像被酒泡酥了,牆皮脫落下來。
酒過三巡,就在這張奇怪的餐桌上,每個人都有些臉紅,開始慢慢地吐露出自己的內心。
她問出了那個盤旋在自己內心很久的疑惑“為什麼要叫阿香媽?”
好像村子裡的女人從出生開始就沒有自己姓名,她們是“爸爸的女兒”“爺爺的孫女”,結婚後就是“誰的妻子”,生完孩子後變成“某某某的媽媽”。好像一生都得作為客體附在一個東西上才行。
她不能理解,但這很常見。
阿香媽的眼神明顯呆滯了,盯著刺眼的燈許久才緩過神來。
“其實我之前生過一個孩子,是女孩,可惜沒滿月就走了。我給她取得名字就是阿香,叫這個名字是為了紀念她。 ”猩紅的眼睛已經濕潤。
“對不起,讓您想起這件事。”
“沒事,都過去了。”
薑既月感到深深的愧疚,但取而代之的是慶幸,她的名字沒有為了父親,為了丈夫,為了兒子,而是為了她早夭的女兒。這何嘗不是一種進步?
在她的身上可以看到隱隱的火苗,雖然隻是零星的一點,久而久之也能燎原。
剛才喝下去的一杯酒,在她的體內發起熱來,似乎是隱埋在身體裡的電路通了,酒成了電流。
她既痛快又難受。
杯酒下肚,似乎不再是自己,又似乎愈發像自己。
陸綏將她的酒杯拿走,她很聽話地照做。
沈溪陵看著這兩個人,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不禁感歎:“年輕真好。”
吃完飯整理好飯桌,薑既月和陸綏去了半山腰的亭子上,那裡是看煙花的最佳位置。
寒風吹鼓著她的衣衫,卻沒覺得冷,似乎她身上散發出的空洞氣息,更冷一些。
火樹銀花,在萬樹間攢動,她看得認真,瀲灩的光照得她剔透。
清冷的眼中是綺麗的煙火,卻比平日多了絲愁苦。
他想伸手去按住她無端皺起的眉。
“你有心事?”
“陸綏,你說放煙花是不是可以讓逝去的親人聆聽我們的思念?”
每每抬眸時,陸綏也正望向她。
她的那雙眼中除了有瑰麗的花火,還帶著一種強烈的執著。
對視良久,他失了神。
答她:“煙花就是最轟轟烈烈的思念。”
他感知到了薑既月身上的悲寂,像是短暫的煙火結束後,硫磺煙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