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姑姑一路看著賀雲清走到今天,她的娘娘才十五歲啊,十五歲,就要孤身處理這麼多事情,她是又驕傲,又擔心。
賀雲清並沒有直接回答郭姑姑,而是突然道:“姑姑,您是親眼看著本宮長大的,可以說您對本宮的了解,要遠遠多於香草和春草她們。您覺得,本宮同先皇後之間的情誼如何呢?”
“這…”
“疏離,冷漠,還帶著些許的嫉妒,對嗎?”
“是,可娘娘您…”
“是啊,從懂事起本宮就嫉妒她。本宮不嫉妒她冠絕京華的名聲,不嫉妒她傾國傾城的容顏,卻唯獨嫉妒…母親眼中隻有她。
小的時候總在想,若我也像她那般,母親會不會多看我一眼?會不會有一天我也可以像她那樣,毫無顧忌的在母親懷裡撒著嬌?
便是父親,總是皺著的眉頭也會因為見了她而微微舒展幾分。所以很早我就明白,我和她是不同的。
她是定國公府的嫡長女,大衍朝的先皇後,天下人都尊崇的存在,你瞧她從前多麼令人驚豔?多麼讓母親驕傲?可是這樣的人,現在也不過化為了一捧黃土。”
“娘娘!”郭姑姑突然提高了嗓音,“慎言!”
“無妨,現在有誰會來這永和宮呢?不過你我二人罷了。姑姑,這世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即使她已經不在了,依
然有人為她全心全意的籌謀,日日夜夜念著她。甚至為了她,給我下了藥,姑姑,若我說我這一生都不可能有孩子了,您相信嗎?”
“小姐…”郭姑姑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哽咽。
“姑姑,你方才不還說夏草沒有規矩,現在你自己不也是這樣喚了我?”賀雲清笑著,眼波流轉間還帶了幾絲俏皮。
“我說這些,隻是想讓姑姑知道,既然不管我做什麼事,總有人來質疑、來以各種陰謀論看我,何不順著自己的心意走?人活這一遭,終歸是要為了點什麼的。現如今,我隻希望能活的自在一些。”
“那奶嬤嬤的事情,娘娘打算怎麼處置?”
賀雲清微微皺了皺眉,“本宮還是想先同皇上商議一番,內務府辦事,本宮總是不能完全信任。我擔心被人鑽了空子,要是五皇子出了什麼閃失,那我可就是罪該萬死了。
若是陛下能賞臉,撥給本宮幾個信得過的奶嬤嬤,那本宮自是千謝萬謝的。”
“娘娘對待五皇子可真上心,難怪五皇子要這樣親近您,看來還是小孩子對善惡最為敏感。”
一提到五皇子,賀雲清的眼前就浮現出那個小家夥,眼神也跟著柔和了幾分。“緣分罷了,說來也巧,一見了他,
本宮總是生一種親近感來,難不成是前世的冤家?”
“娘娘又在亂說。”
“何況…”賀雲清的情緒突然有些消沉,“姑姑不覺得我們的經曆有些相似嗎?一個沒了生母,一個有,卻視她為仇人,恨不得啖血吃肉,多麼相似啊!”
“我的娘娘,為什麼就這麼苦呢?”郭姑姑有些哽咽,賀雲清連忙手忙腳亂的安慰她,“姑姑莫要嚇我,雲清能有今日,多虧了祖母和姑姑的照顧,姑姑莫要為我傷神。”
“是老奴想岔了,娘娘還記得老奴做的桂花糕嗎?”
“自然記得,姑姑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
“老奴看著永和宮裡就有一顆桂花樹,娘娘若是不嫌棄,老奴再為您做上一些?”
“不嫌棄不嫌棄,姑姑做的桂花糕一定很好吃。本宮再叫張福子過來,讓他給您安排一個幫忙的小太監,也省的您這麼大年紀還要跑上跑下的。”
“都聽娘娘的,那老奴這就退下去了。”
“姑姑慢走。”
郭姑姑笑著衝賀雲清擺了擺手,可是一出門,就偷偷擦了擦眼淚。誰料一抬頭,正好看見本以為在乾清宮之中的陛下就站在永和宮的庭院之中,也不知道方才主仆二人的對話被他聽去了多少!
她頓時一個激靈就要高聲跪拜,被皇帝擺擺手止住了。
郭姑姑隻好退在一邊,心驚膽戰的回憶著方才同賀雲清之間的對話,都怪她!做甚要同小姐提起這事呢?若是她不提,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情況了。
隻是事已至此,她隻能拚命祈禱皇上是個心胸寬廣之人,對方才聽到的談話並不介懷。
這樣想著,郭姑姑又用餘光掃了一眼庭院中同樣像自己這般跪倒在地的太監宮女們,再一次感歎沒有把永和宮眾人教好。但凡這些人中有一個機靈點的,輕咳幾聲給她們一些提示也好,總不至於像現在這般被動!
可是郭姑姑內心也明白,皇上若是真想做一件事,哪裡還有機會讓這些人通風報信?況且永和宮的人本就是才到她們身邊,自然不是完完全全忠心於賀雲清的。
隻是明白歸明白,郭姑姑仍然忍不住多想幾分,今日若是安然無事,改從明個起,這幫太監宮女們,她可要好好的教上一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