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事說白了,同王離還真的沒有多大關係,楚映和楚敏的那點銀兩他可不缺,可耐不住手底下的人見錢眼開啊!這個克扣一些,那個私留點,如此一層層盤剝下來,到了楚映和楚敏那裡就幾乎不剩什麼了。
更何況,聽聞這其中還有沈盈的手腳,不說楚衍成功地黑了臉,就連宣國公夫人也不由得罵了一句,“天殺的沈家人,作何要這般欺辱我的外孫們!”
一旁的楚昭輕咳一聲,示意宣國公夫人收斂一些——告狀告到這個份上,原本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若是不知道拿捏著分寸,恐怕於己於人,都未免難看了些。
收到楚昭的眼神示意,宣國公夫人下意識的抖了抖,相比於看上去冰冷至極,實在外冷內熱的楚衍,她更害怕總是一派謙謙君子風度的太子殿下。
知道太子殿下這是在警告她,宣國公夫人心裡一驚。繼而想著,反正此事既然被告到了皇上這裡,映兒和敏兒斷不會再受欺負,此事便作罷。
宣國公夫人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再發一言。楚衍看了一眼楚昭,示意他莫要
輕舉妄動,而後道,“其他人先前離開,映兒和敏兒留下。”
楚昀瞪大了眼睛,這就完了?他還想看看後麵什麼情況呢,父皇怎麼就開始趕人了?楚昭提著他的衣領,毫不猶豫的將他拎了出去。
個臭小子,犯渾也該看看時候!如今父皇心中想來是又惱又怒,不想著閃遠點,他怎麼還主動湊上去給自己找不自在?
楚昀被拎在半空中,下意識的扭了扭,換來了楚昭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老實點!”
“你憑什麼打我!”楚昀不願,拚命掙紮道。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一驚,楚昭差點將他甩出去,飛快走了幾步,直到出了東宮,才將他放下來,然後拍了拍自己身上被楚昀提到的地方,諷刺道:“想看熱鬨也得分清楚什麼時候?你若是不怕父皇騰出功夫來收拾你,儘管去鬨啊。”
楚昀半張著嘴,猶豫了一會兒,沒有動作。見他還知道好賴,楚昭總算舒了一口氣,不過一開口就是毫不留情:“怎麼,這會兒知道怕了?方才跟孤又罵又鬨的,不是挺有力氣嘛。”
楚昀撇撇嘴,“行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話也不用說的這麼難聽。”
“我說的難聽?”楚昭隻覺得剛被壓下的火氣一下子又躥了上來,“那你倒是去啊,孤絕不攔著你。”
“…”楚昀用腳隨意踢了踢地上的一塊石子,沒有回答。這是他一貫逃避問題的表現,楚昭哪裡對此再了解不過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是沒有再提。
卻說楚衍遣退了眾人,隻留下楚映和楚敏兄妹二人,待到眾人都離開後,楚衍坐在主座上,長歎一聲,“是為父愧對於你們。”
這聲抱歉,是他該說的。他隻想過楚映和楚敏是他的孩子,在宮中不會受了委屈,卻是忘了宮中的下人一向慣會踩高捧低,哪怕這對象是曾經風光無限的皇子皇女,依然如此。
“朕隻是想當然的以為在宮中無人敢欺負你們,卻是忘了你們的母妃被貶,忽視了你們的感受。映兒,敏兒,你們能原諒為父嗎?”
相比於惠妃所出的大皇子,最初讓楚衍真真實實體會到慈父之心的,卻是楚映和楚敏這對龍鳳胎。
大皇子出生時,楚衍尚且還是皇子,沒有繼承大統,雖然因為初為人父而開心不已,實際同大皇子的相處時間卻不多——他太忙了,忙著完成先帝交待給他的任務,忙著
學習如何做好一位儲君——那時先帝已經隱隱表現出了立他為太子的傾向。
楚衍這一忙,便直至登基,而那時他與德妃的感情正濃,一對龍鳳胎更是讓他大赦天下,接連幾天嘴角的笑意都止不住。
那時他每每下了朝,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批閱奏折,也不是回到乾清宮去歇息,而是迫不及待的跑到德妃處去看看他的一雙兒女。
楚映和楚敏第一次翻身、第一次開口說話、第一次學會走路、第一次…他統統沒有錯過。可是在他們人生最重要的那段時間裡,他卻缺席了。
直到此刻,楚衍終於不得不承認,人都是有偏頗的。人的心太小了,裝不下這許多,怎麼辦呢,隻能將原有的東西清出去,好將新的迎進來。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大抵是當他發現他曾經深愛著的德妃根本不是他自以為的那個樣子起,連帶著對於一雙兒女,他也漸漸起了厭惡之心。
是啊,他可以是一個合格的帝王,卻注定當不了一位好父親。
“父皇…”楚映和楚敏齊聲喚道,對於楚衍,曾經最最疼愛他們的父親,他們心中或許也曾怨懟過、不滿過,可是如今,在楚衍眼角流下的那一滴淚麵前,全都儘數消散了。
那可是他們的父皇啊!是曾經無論何時回頭望去,都在他們身後用慈愛的目光耐心注視他們的父皇,是曾經陪伴著他們一天天長大,教給他們學識與道理的父親!
“兒臣和哥哥,怎麼會怨您呢?”楚敏紅著眼睛,“或許兒臣的確是怨過的,怨您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貶斥母親,怨您幾年來都不曾來看過兒臣和哥哥,可是父皇,您是我們的父親啊!子女和父親之間,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