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坐在雪地裡，仰頭看了她一會兒，慢慢起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奔行離去了。
“它聽得懂？”
沈夜驚訝地問。
“我很小的時候就可以跟動物們溝通，在我四歲生日那天，家裡人發現了這一點。”
蘭西露出回憶之色：“他們興奮地公開了這件事。”
“然後呢？”
“然後我就被帶到這裡上學來了。”
沈夜默默地轉換著聊天內容：
“可是你的天賦並沒有被開發，而是被放在一個這樣的項目裡，我不太明白。”
“我聽見他們說我還小，還有更多可能性。”蘭西小聲說。
她背後浮現出重重黑暗的光影。
“——但現在我們逃出來了，以後再也不用受折磨，我們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沈夜立刻說道。
那些剛剛凝聚而成的黑色人頭變得稀薄了一些。
“僅止於此嗎？我心裡很難受，巴克斯特。”
蘭西垂著頭說。
“我們一起回去找你的父母。”沈夜放緩聲音說。
蘭西呆住。
父母……
“太久沒見過他們了，我想念我媽媽，也想念爸爸——巴克斯特，你會帶我回去的，是嗎？”
“是的，我跟夏特萊說好了的，我負責這種大事。”
“太好了。”
蘭西背後的黑暗人頭漸漸消失。
一行微光小字隨之浮現：
“同步率提升至1.5%，受此影響，同步時間提升至：2.1秒。”
時間提升了。
這就給了自己更多的機會乾預九相的事。
不過——
沈夜心中冒出一個疑問：
——同步率達到100%會怎樣？
一道低沉的嘶吼聲響起，打斷了沈夜的思緒。
隻見那頭棕熊又回來了。
它鬆開口，將幾條冰凍的紅桂魚放在地上，然後開始爬樹。
一直爬到了蘭西這根枝頭上。
“謝謝你。”
蘭西走過去，雙手抱緊棕熊的脖子。
棕熊便動作輕柔地原路返回，一直來到地上。
“讓它取點木頭來，等會兒我有用。”
沈夜說。
“可是它已經為我們做了很多，而我還沒報答它，這樣會出問題。”蘭西為難地說。
“告訴它，一會兒請它吃更加美味的東西。”沈夜說。
蘭西就跟棕熊說了。
棕熊興奮起來，發出一聲低沉的吼聲，抖擻渾身毛發，再次遠去不見。
十幾分鐘後。
蘭西麵前堆滿了木頭。
這些都是在森林中，被大風吹斷的殘木。
經過暴曬與冰霜，它們已經變成上好的木柴，外麵那層樹皮隻要抖掉積雪甚至可以直接燃燒起來。
棕熊蹲坐在一邊，期待地看著蘭西。
蘭西看著沈夜。
沈夜默默計算了一下。
2.1秒。
差不多可以完成。
“你站到那堆柴木旁去。”他對蘭西說。
“好。”
蘭西走過去，站定。
沈夜來回想了一遍，終於和蘭西重合。
同步！
第一秒。
小女孩渾身放出一輪強烈的寒冰霧氣，升騰至半空，化作一個廣大的半圓形。
第二秒——
小女孩雙手冒出雷電，朝著那堆木柴一甩！
時間到。
轟！
木柴被雷擊中，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林間那刺骨的寒風消失殆儘。
廣寒冰淩環繞而成的圓籠罩住了數十平方米的範圍，建造成一個巨大的冰霜“帳篷”。
雖然木柴燃起了火，但卻無法輕易融化這蘊含著太陰之力的冰霜。
整個冰霜帳篷裡頓時暖和起來。
“開始烤魚吧，先解決溫飽，然後給那頭熊也烤一點吃的。”
沈夜說道。
他看了一眼那頭棕熊。
剛才的雷火把熊嚇住了。
可是冬天食物太難找，它雖然害怕，但卻舍不得離去。
“這些我倒是會！”
蘭西高興地說。
她把魚處理一下，扔進火裡烤了一陣，然後用樹枝撥出來，將一條扔給棕熊，自己也分了一條。
魚肉十分鮮美，烤得外焦裡嫩。
小女孩吃了半條魚就飽了。
她把剩下的魚都烤了，扔給棕熊，然後在火邊找了一根沒有燒著的木柴，坐上去，開始休息。
火光映照著小女孩的臉，很快就讓她全身暖和起來，臉上騰起紅暈。
“巴克斯特。”
“什麼。”
“你還沒吃東西吧。”
“我不用。”
“是嗎？我還沒見過不吃飯的人呢……”
聲音漸漸變得微弱。
她就坐在火堆邊，慢慢地睡著了。
沈夜警惕地看了一眼那頭棕熊。
棕熊有些畏懼火焰，但又貪圖這裡的暖和，遠遠地趴在“帳篷”的角落，享用著那些美味的桂魚。
沈夜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女孩。
她太累了。
就讓她睡一小會兒吧。
微光再次浮現：
“同步率提升至1.9%，受此影響，同步時間提升至：2.9秒。”
嗡——
天空中忽然響起了一陣聲音。
緊接著。
一架小型飛行器從風雪中冒出來，朝著寒冰“帳篷”的方向飛掠而至。
棕熊察覺到某種不對勁，叼著魚飛快地跑了。
蘭西還在睡。
沈夜站在她身旁，心頭有些詫異。
——是追兵嗎？
當時明明沒有被人發現。
他們是怎麼找過來的？
那個小型飛行器緩緩停穩，打開艙門，從裡麵跳出七八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然後是幾個穿著製式冬裝的男人。
他們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這邊的冰霜“帳篷”。
為首的人做了個動作。
所有人無聲無息的圍了上來。
沈夜看看時間。
還需要兩分十七秒，自己才可以跟蘭西同步。
先等等吧。
——畢竟，要搞清楚這些人是怎麼發現蘭西的。
否則就算這次擺脫了對方，對方也會一直追下去。
那群人漸漸圍了上來。
他們圍住了蘭西。
“頭兒，她睡著了，要弄醒她嗎？”
“不，讓她再睡一會兒——這裡可真是驚人。”
眾人環顧四周。
“以冰霜形成保護層，這證明她能操控冰雪。”
“她可沒有帶打火機一類的東西，你看她的手，細皮白嫩，也不像是用了鑽木取火的法子。”
“所以她興許還能操縱火。”
“真是驚人！”
為首那人興奮地說。
站在他身邊的副手摸出一個機器，將其激活。
“滴滴滴滴——”
機器發出一陣急促的響聲，緊接著，便是提示音：
“已發現第72578619號試驗品！”
“該試驗品就在當前位置！”
沈夜一直靜靜地看著，直到這時，才猛然回頭，朝蘭西望去。
定位器！
蘭西身上有定位器一類的東西。
在什麼地方？
隻見為首的那人上前幾步，在蘭西的手臂上摸了一下。
“芯片還在。”
“看來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應該是飛行要塞爆炸的時候，不慎摔了下來。”
“她連一點傷都沒有！”
“快，把四周的景象全部拍攝下來，然後報上去。”
“這個試驗品一定是進化了。”
“給她上鎮定劑！”
“打完鎮定劑，我們立刻帶她回去——回去就給她更換芯片！”
眾人頓時忙碌起來。
沈夜站在一邊，陷入了沉思。
女孩並不知道芯片的事。
所以按照原本的事情發展順序，她應該是看到了哪些孩童的屍體，然後誕生了新的人格。
隨後她會反抗，會逃亡，但是由於不知道芯片的存在——
她一定吃了很多苦頭。
也許她曾經逃到過很遠很遠的地方。
也許她融入到了社會之中。
但最終，她都會被找出來，被迫與追捕的人戰鬥，然後被抓回去。
然後有一天，得知真相。
這是怎樣的人生啊。
沈夜漂浮在小女孩身邊，看著那些人給她打了鎮定劑，然後將她抱上飛行器。
他沒有出手。
飛行器迅速朝天空中爬升。
小女孩被放置在艙室正中央，所有人都盯緊了她。
沈夜就坐在床邊。
這時他又有些擔心。
如果接下來蘭西遭受了這個組織的某種懲罰，又或得知了飛行要塞的真相，也不知她會分裂出一個什麼樣的人格。
沈夜下意識地朝蘭西看了一眼。
隻見她已經醒了，開口問道：
“我這是在哪裡？”
語氣冰冷，聲音透著一股淡漠。
夏特萊。
人格轉換成了夏特萊！
那名組織的領袖回應道：
“這是在回基地的路上，彆說話，孩子，你可以繼續睡，我們很快就到了。”
他朝身邊人使個眼色。
那人便從口袋裡取出了一支一次性的鎮定劑注射器。
“叔叔，彆忙了，那些藥對我沒用的——我連接過白色的世界，不怕任何藥劑的影響。”
夏特萊一邊說，一邊看了沈夜一眼。
沈夜頓時會意。
這是在告訴自己，如果要救她，不必擔心她會沉眠。
那名看守者以為她在跟自己說話，搖頭道：
“怪物……我才不會相信你。”
注射器紮入手臂。
藥劑推到底。
“裝睡吧，我們要回去一趟，解決一些事情。”沈夜說道。
“我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夏特萊歎了口氣。
“你知道了什麼？”那位首領警惕地問。
“堅持一下，我們必須回去一趟，然後才可以徹底離開。”沈夜勸說道。
“我怕。”夏特萊說。
“你怕的究竟是什麼？”首領又問。
“沒事，有我在，我們去看看，能不能徹底解決追蹤的問題。”沈夜說。
“如果不能呢？”夏特萊問。
“不能？什麼不能？”首領追問。
“我會給他們一點小小的麻煩，讓他們在短時間內無法來找你，然後我們再想彆的辦法。”沈夜說。
“好吧，我相信你，可是，總這麼依靠你，我很羞愧。”夏特萊說。
“你相信我？”首領笑起來。
沈夜卻看見夏特萊背後出現了一顆人頭。
人頭悄無聲息地沒入夏特萊的身體裡。
——是要產生新的人格了嗎？
不行。
人格越多，越難搞。
沈夜開口道：“今後的戰鬥必然是這樣的——”
“哪樣的？”夏特萊問。
“你會承受各種痛苦，比如此刻你中了藥劑，再比如之前的測試，你必須一邊對抗這種痛苦與折磨，一邊與敵人戰鬥，並且還要贏，如果不能贏，我們就一起死了。”沈夜說。
夏特萊怔住。
“我猜——那幾千場測試一定很疼吧，我覺得隻有你能承受。”沈夜問。
“好像……我確實不怕這些。”夏特萊自言自語。
“那就對了，還有，你一次測試要要多久？”沈夜問。
“10個小時。”
“戰鬥中如果被刀刺穿身體，被槍打中，被火燒，被打斷了骨頭，疼痛都會一直持續，沒有醫生，也沒有救治，必須忍耐至少數日，你必須自己救自己。”
“忍耐痛苦……我可以，至於治療的話，我能通過白色世界獲取力量，治療自己。”
“嗯，那就行。”
這一刻。
沈夜看見那顆人頭又從夏特萊身體裡飛了出來。
人頭飛上半空，滿臉怨恨地看了沈夜一眼，然後消失不見了。
沈夜嘴角微勾，滿臉不屑。
看你媽看。
那種超越人類承受的痛楚，隻有夏特萊可以承受。
她是天才，是受難者，能借助痛楚鏈接法界，實現自我治愈。
你又算個什麼人格？
滾！
“孩子，你不怕什麼？”首領問。
“我懂了，我不能逃避，戰鬥的事我也要參與。”夏特萊望著沈夜說。
首領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隻看見一片虛空。
“她瘋了。”
首領對身邊的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