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2)

台下一圈叫囂得厲害的男人們仿佛被人當頭打了一拳,表情扭曲,一時難以形容。靜了片刻後,又有窸窣的議論聲傳來。

“她怎麼這麼輕易就拿起來了?難道她也是開了靈竅之人?”

“可我先前好像還聽說她是天罪奴,經常在劉嬸的麵攤吃麵。”這人說著,便向徐捕頭看去,似乎想求個確切的答案。

徐奉卻對身旁議論置若罔聞,他站在點墨台邊,臉上那種輕鬆自滿的笑已經收斂回去,目光沉沉地看著台上人,臉色比周遭所有人都還要難看。

就在方才之前,他都信心滿滿地覺得台上的女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即便她非要冒著眾怒上點墨台,他也不認為她就能成功榜上錄名。

畢竟,能上點墨榜之人,千裡挑一,就連他自己都沒有這個天賦和榮幸。到時候下了點墨台,被人為難,還得是他去為她解圍。

徐奉肚子裡算盤打得劈啪響,已經覺得宋青柚是他的掌中鳥了,卻怎麼也沒料到會被縣學裡的老匹夫一語成讖。

手心裡的鳥兒馬上要飛上枝頭,讓他高攀不上了。見此情景,徐奉又哪能高興得起來。

台下圍觀諸人雖嫉妒得咬牙,卻也不敢拿天罪之事胡說八道,有人道:“彆胡說了,天罪奴怎麼可能上得了點墨台。”

天罪之人被世間一切靈物厭棄,包括天書靈字,如果她有天罪印,這點墨台四周銘刻的字符不可能輕易接納了她上台而沒有任何反應。

眾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便又咬牙嫉恨道:“拿起來又如何,還得在點墨榜上錄名才行。就算是開了靈竅之人,也得守規矩才是。”

“是啊,咱們丹洗縣以前也不是沒有開了靈竅的女修,還不都是等到簪花日才上台錄名的麼?”

宋青柚沒理會下方議論,拿起雲紋筆看了看,捏在手裡飛快轉動一圈,台下窸窣的議論聲頓時變作了擔憂的抽氣聲。

她纖眉微微一挑,略微側眸瞟了一眼身後,故意抬起手,纖細的手指靈活舞動,將雲紋筆從拇指轉到尾指,又從尾指轉回拇指,簡直轉出了花兒。

——沒有人比中國人更會轉筆,沒有人。

台側坐席和台下群眾,抽氣聲一片,這會兒倒不敢再議論嗬斥她了,生害怕一不小心聲音大點,嚇得她把筆摔了。

殷子覆站在點墨台邊,一眨不眨地盯著宋青柚轉筆的手,有什麼東西從他那份故作沉穩的外殼中泄露出來,眼眸亮得驚人。

殷員外看見自己兒子的神色,忙低聲警告他,將他的想法扼殺在搖籃裡,“等會兒上台,你可不準學她。”

殷子覆眼中光亮熄滅,扁著嘴點了點頭。

“哼,不過就是能拿起筆而已,又不一定能成功錄名,得意什麼?”台下終究還是有人不滿地叫道,“若是將筆摔了,你萬死……”

宋青柚恰好手一抖,台下男人的說話聲就如同被掐住喉嚨的公鴨,戛然而止。

細長的雲紋筆在她指尖輕輕一墜,又被穩穩抓進手心裡。宋青柚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在點墨台側的縣府官員和州學助教使開口嗬斥之前,便重新斂容,回身重新站定在白玉屏風前。

拿起筆是一回事,想要點墨錄名又是另一回事。

桌案上隻有筆,卻沒有墨,宋青柚先前便打探過,想要在點墨榜上錄名,須得是以自己元氣為墨,在點墨榜上留下名姓。

她運轉行氣,墨色元氣順著脈絡流淌上指尖,再滲入雲紋筆中,黑檀木筆身上的雕紋隨著她的行氣一寸寸亮起。

但這筆杆看似纖細,筆上雲紋也並不複雜,宋青柚行氣流淌入其中,卻猶如泥牛入海,杯水車薪,要點亮筆上全部雲紋,實為不易。

這筆上雲紋就像是一個測量她體內元氣多寡的量杯,她想要將行氣送入筆尖,就必須點亮筆上所有雲紋為止。

取筆一關測試通靈竅,這錄名一關則測試天賦資質如何。若宋青柚體內元氣薄弱到連錄名都無法做到,自然也沒有資格入得州學。

台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了聲音,所有人都緊緊盯著宋青柚,或許人群裡有祈望她成功的,但祈望她失敗的人定然更多。

一個女子在點墨宴第一日便闖上點墨台,這個消息不到片刻間就傳遍了丹洗縣。

這會兒聚集來點墨台的女子多了很多,幾乎要把點墨台外圈的男人都擠走了,還有好幾輛新來的馬車停靠在街邊。

最靠前的一輛馬車正對著點墨台,車廂一角掛著一個黑底金字的“江”字木牌,綴珠鏈垂流蘇,看上去極為精致,奢華程度甚至超過了殷家的那一輛馬車。

此時,那雕工精細的車窗被推開一道手掌寬的縫,車廂內一人正撩起車簾,往點墨台上望。

車廂內響起隱約的交談聲,“……那一看就是不知從哪處山溝裡出來的鄉野丫頭,竟然這般大膽妄為,縣老爺竟也不管管她。”

撩起車簾的女子隻顧盯著點墨台上瞧,沒有說話,車廂內的丫鬟便繼續抱怨道:“今年的簪花日本該是小姐大放異彩的時候,現在全都叫她一個不懂規矩的野丫頭破壞了。”

“我可不這樣覺得。”女子輕輕笑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點墨台,“她說得很對,憑什麼我們女子就不能在第一日上台,就非得排在他們男人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