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二合一)(2 / 2)

白石壇正前方是夫子坐台,坐台下規整地擺放有一個個蒲團,此時蒲團上已經坐了一些人。

宋青柚方一走上圓壇,眾人便齊刷刷地朝她看過來,有不少人都露出驚詫神色,像是想不到她竟然能夠全須全尾地出現在學堂上,甚至還到得這樣早。

新生通過文令填報好課程後,新生堂就會收到填報結果,雖然名單不會被公布出來,但是隻要有心還是可以從新生堂的學官那裡打探出來。

學官是這州學的學子,同樣來自越州不同的縣鎮,多少會對同鄉師弟師妹有所關照。

甚至還有人幫著同鄉出手搶奪課程的。

像宋青柚這種在所有道派上都無一適配,毫無修行可能的廢物,即便是同鄉師兄姐,也不會有人願意白白耗費精力去護她。

打她主意的人應該隻多不少。

宋青柚往白石壇後方走,遠離開前排的學子,途中聽到他們小聲地議論,“估計已經是一出門就被搶走了,所以才來得這麼早。”

“像她這樣在無字碑中什麼都看不見,沒有一個道派可以修行的人,也不知道非要留在州學裡有什麼用。”

“你想想你才登上點墨榜,享受過全縣百姓的追捧,來到州學不過幾日,又被灰溜溜地趕回去,彆人會怎麼笑話你?換做是我,哪怕是留在州學打雜,我也不會回去。”

宋青柚無視飄來耳邊的議論,找到白石壇邊緣的一個蒲團,正打算坐下,前方忽然傳來叫喊:“宋青柚,宋師妹。”

宋青柚聞聲抬頭,看到的是一個不認識的男修,她站著沒動。

男修微微一笑,繼續道:“我姓賀,字廣遠,也是從丹洗縣出來的文士,算是你的同縣師兄。白石壇下還有幾位丹洗縣的師姐,等師妹下課後,我們一起聚聚。”

這時候,遊信花也從石階下緩緩走上來,與賀廣遠擦身而過時,她手中閃過一根細長的光影,似筆又非筆,在指間一閃即隱沒。

一縷遊絲般的墨痕從中遊出,倏忽竄入賀廣遠身上。

賀廣遠臉上的笑意忽然一僵,嘴巴不受控製地張合,迸出一連串心裡話:“當然不是單純的聚一聚,你填報了道家符咒和衍道占卜課程,想要修習這兩門課程的人很多,正好拿你去做人情……”

賀廣遠瞪大眼睛,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同時行氣在周身運轉一圈,發現了貼附在手背上的賦字。

他用力震開賦字,未等他看清,那字跡便一瞬間遁入虛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圍人聽到他的話,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坦誠,都小聲議論起來,不住來回打量這位賀師兄和宋青柚。

宋青柚麵上沒有絲毫波動,這個時候會突然來跟她攀關係的,她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來意。

她冷淡道:“若師兄是為了我手裡的課程名額而來,就不用浪費時間了,我既然搶到了就不會再讓出去。”

賀廣遠被人使了陰招,又沒能追蹤到賦字的主人,心頭冒出一股惱意。他臉色陰沉地轉頭掃了一眼石壇內所有人,這一節課是最基礎的行氣課,坐的都是初入州學的新生。

栽在一個新生手裡,也讓他覺得丟臉。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想再與宋青柚繞關子,乾脆直言道:“師妹不必這麼快拒絕,你本身在這兩道上毫無天分,霸占這兩個名額也沒多大必要,還會得罪一大群沒搶到課的學子,往後在州學可不會好過。”

“你要是真有興趣,我們這些師兄師姐也可以指點你一二。”

宋青柚懶得搭理他,反而是遊信花噗嗤笑出聲來,“柚柚,我可真羨慕你,有這麼一群天賦奇絕的師兄師姐,竟然覺得自己能比夫子講得還好。”

賀廣遠險些氣得倒仰,臉色陰沉地看了遊信花一眼,抬步朝她們走去,看上去還想要繼續勸說宋青柚一下。

走到半途時,白石壇的坐台上忽然空間波動,虛空中憑空顯出一道垂掛的青色幕簾,一柄象牙折扇從裡探出,撩開幕簾,步出一位青衫罩身的文士。正是這堂行氣課的夫子。

賀廣遠見狀,腳步停了一停,對宋青柚道:“師妹再好好想想,我和你幾位師姐就在綠林外,等你答複。”

他說完,也不再等宋青柚回應,轉身快走幾步到了夫子台下,朝夫子俯首一禮,飛快離開了白石壇。

宋青柚左耳進,右耳出,沒有絲毫動容。

她不想和旁人走得太近,也並不需要來自同縣前輩的關照。

宋青柚見遊信花在她身邊蒲團上坐下,自覺走開幾步,坐到另一邊去。

遊信花表示很受傷:“……”真是被嫌棄得明明白白。

台上的夫子閒閒收起半空懸掛的幕簾,等到開課的鐘聲敲響。

鐘聲敲響前一刻,殷子覆才急匆匆登上白石壇,許多人都揮手朝他招呼,殷子覆端起禮儀小姐一般標準的微笑,一一回應,這麼一小段路程,竟然耽擱了快一刻鐘。

完全可以想見,殷公子是為何來這麼遲了。

他視線掃到後方的宋青柚,立即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朝她奔來。

遊信花單手托腮,悶悶不樂地坐在原處,目光在宋青柚和殷子覆身上來回轉,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我倒要看看換作那小子想坐到你身邊,你還會不會跑。

結果殷子覆走到一半被人截住,那人熱情地拉住他,殷公子顯然是個不會拒絕彆人的人,雖然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卻還是被按著坐在了那人旁邊。

遊信花沒看到想看的結果,露出一臉遺憾。

鐘聲敲響,白石壇入口封閉,塗滿都沒有出現。

台上夫子手腕略一翻轉,唰一聲抖開折扇,折扇扇麵上隱約繪有山清水色,另一麵則落有一行行蠅頭小字,隱在霧氣當中看不分明。

他手執折扇輕輕一揮,扇麵上落出一個字來,字中文氣化作一縷細風,頃刻間從眾人身上點過。

宋青柚眼角餘光見著腰間文令似乎亮了一刹,緊接著無數流光從各人身上射出,彙聚到夫子台上,凝成筆墨,顯出所有人的名字來。

宋青柚一眼瞧見自己的狗刨字,在那一堆字跡工整的名字裡,實在顯眼得就如夜空裡的明月。

宋青柚隻想捂臉,一遍又一遍的公開處刑,實在是夠了。

台上夫子一目十行掃完懸浮於空的名字,說道:“第一天上課,就這麼多人缺席,真是好樣的。”他的語氣也聽不出來喜怒,也不管習堂上學子來沒來齊,兀自開始講課。

夫子從最基礎的人體元氣講起,和宋青柚蹲在縣學外偷聽到的內容大同小異,講完這些後,才再次一揮手中折扇。

光芒射入在座每人文令。宋青柚拿起文令一看,內裡多了一篇經書內容。

“這便是行氣訣,是你們在州學最必須要修習的功法,也是你們往後修習道派典籍的基礎。”夫子說道,從文令經書內浮出一行小字,“行氣分為內行氣和外行氣,內行氣時凝神淨慮,專氣致柔,引導丹田元氣通靈竅,經神闕,上行至膻中穴……”

幸好這行氣訣中配有人體簡圖,並標有重要經脈和穴位,不然宋青柚非得聽糊塗不可。

夫子的聲音低而清,不急不緩,這白石壇上四麵各有一根白柱,上方賦有能助人清心凝神的字符。

宋青柚很快沉浸其中,閉眼入定,引導元氣依照行氣訣所示,在體內運轉周天。

能第一次就成功入定之人,畢竟還是少數,白石壇上有許多人要麼屁股扭來扭去坐不住,越是無法進入狀態,便越是焦急。要麼始終找不到章法,反而睡意上湧,乾脆打起了瞌睡。

宋青柚完全沉入自己的世界裡,一個大周天結束,她直觀地感覺到自己行氣凝煉強勁了不少,等她睜眼時,外界也已過去小半個時辰。

台上的夫子一雙眼眸仿佛洞悉一切,他朝懸於半空的名錄看去一眼,帶著幾分興味道:“宋青柚,無字碑上沒能測出一個適合你修行的道派典籍,沒想到在行氣修行上卻有如此天分。”

“這白石壇中百餘人,你是第一個踏入行氣訣一重境的人。”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朝宋青柚看去,宋青柚端坐在蒲團上,謙遜地行禮道:“多謝夫子誇讚。”

台上夫子幾不可見地搖搖頭,低聲歎息:“可惜了。”

之後,夫子又講解起外行氣,外行氣則是將自身行氣與文氣相契合,須得一氣貫之,成為字裡行間貫通整副靈字的主軸,就如同人的脊柱。

宋青柚以前不論是賦字,還是聚氣化靈,召喚出來的小可愛都不受她控製,皆是因為她的行氣沒能成為那根貫通靈字的脊柱。

宋青柚有種被人一言點醒的感覺。

夫子手托自己的折扇,“行氣成書,才能承載靈字,好好練吧,你們現在的目標就是凝煉成自己的靈書,一年兩年算是短的,三年五載亦是常有,修行十年都沒能煉出靈書的,我也見著不少,靜下心來,無需急躁。”

夫子語氣和緩,仿佛念經,說出的話卻叫人憂慮。

遊信花托著腮在下邊兒打嗬欠,一個嗬欠接著一個,還越來越誇張,十分吵眼睛。

台上夫子忍無可忍,揮手彈出一指,想砸她腦門上。

無形的氣浪從台上飛來,遊信花敏銳地想躲,卻又驀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州學新生遊信花,該是笨拙地察覺不到才是。

她又硬生生定在原地,等著挨這麼一個腦瓜崩。

卻在這時,她忽而感覺到什麼,倏地轉眸朝另一邊的宋青柚看去。台上夫子亦是察覺,動作頓住,驚訝地轉眸看向獨坐在石壇後方一側的少女。

宋青柚身周墨色深濃,行氣狂湧,行氣具象而成的墨色章魚與白石壇形成強烈對比。

幸而她位置靠後,離前方眾人較遠,大約也不願意接觸前方眾人,所以章魚觸手離眾人保持了一段距離。

但遊信花跟她之間卻隻有五個蒲團的距離,濃黑行氣蔓延過來,章魚觸手舞動,柔軟而靈活,動作熟練地纏上她的身軀。

遊信花:“???”這是什麼不正經的行氣擬形??

她抓住章魚觸手,想要掙脫,但想到現在正是宋青柚凝結靈書的關鍵時刻,又隻能忍下。台上夫子也朝她投來警告的一眼,“不準動,不可驚擾她。”

遊信花被章魚觸手越纏越緊,萬分無語地想,到底是誰驚擾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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