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 / 2)

女人置若罔聞地坐到灶前,塞了一堆木柴進灶堂,取來火折子想要點火。

她竟然真的想要將自己的女兒煮了!

宋青柚下意識地想要去掀翻鍋蓋上的石頭,但是卻無能為力。

滾滾濃煙從灶堂裡蔓延出來,廚房的光線更加昏暗,煙氣中恍惚有鬼魅般的影子晃動。宋青柚餘光瞥見一道影子飛快竄入灶台後,將女人整個包裹住,一點點滲透進她的身體裡。

她震驚地轉過視角,眼睜睜看著黑影完全滲入女人體內。

女人的神情隨之一變,瞳孔僵直,眼神麻木地站起身來,移開鍋蓋上的石頭,將女嬰從鐵鍋血水裡抱出來,換下她身上濕衣,將嬰孩小小的身軀裹進自己衣袍內,揭開內衫給她喂起奶來。

這副畫麵實在詭異得厲害,宋青柚看得頭皮發麻,在濃煙縈繞中,昏暗的廚房,嬰孩和女人,都逐漸遠去。

宋青柚晃了一下神,再定睛時,已經又落入到另一幅場景中。

這是一處喧鬨的市井,人頭攢動,街邊擁擠地擺放著兩排攤販,叫賣吆喝聲不斷。

宋青柚一眼就從人群中找到了那個女孩,她長大了很多,大約五六歲,瘦瘦小小的身子裹在灰撲撲的麻布衣裳裡,被女人抓著胳膊穿過擁擠的人潮,飛快往碼頭上趕。

她的頭發被編成一根粗粗的辮子搭在右肩上,辮子和衣裳固定在一起,就像根麻繩一樣勒在她脖子上。

女孩顯然已經適應這個可以遮擋耳後印記的發型。牽著她的女人還是宋青柚先前見過的試圖將她煮了的母親。

女人的麵容早已不如初見到時那麼鮮亮精致,像是一朵失了顏色的乾花。

她們擠上一艘去往北境的貨船,要去往越州。宋青柚跟隨了她們幾日,終於弄清楚了一點因由。

原主的父親是越州而來的行商,她的母親原本是兗朝帝都的花魁,跟了父親後有過一段琴瑟和鳴的時期,最後因為生出這樣一個天生戴罪的女兒,被男人無情拋棄。

女人重新回了煙花之地謀生,隻不過早已過了最佳年華的花魁,再難找回昔日的風光。

她無數次地想要殺死或是拋下這個拖累她的女兒,最後卻不知怎麼,總是又將她救回來。

原主越長越大,從關她的屋子裡跑出去,耳後的罪印被人發現,母女倆被趕出帝都,此番隻得前往越州,試圖去尋找那個拋棄了她們的男人。

兩人窩在昏暗的船艙內,女孩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整個人都抽搐起來,伸手去抓扯背對她的母親,“阿娘阿娘,我熱,我疼……”

女人在黑暗中驚恐地瞪大眼,猛地回過身來將她拉進懷裡,熟練地從袖中抽出一塊布揉成團,死死堵進她嘴裡,任由她在自己懷裡悶聲掙紮。

她緊張地往四周看了看,船艙裡傳來其他人翻身的聲響,沒有因為這一處角落的異動而驚醒,她才終於鬆了口氣。

宋青柚在黑暗中看到女孩耳後的天罪印,圍繞著中間刺字的一圈字符亮起微光。女孩就在這罪印的微光下,抽搐得像是一條上岸的魚,悶悶的哭聲像是小獸低鳴。

難道這就是天罪印的懲罰?

宋青柚心裡咯噔一聲,她想了想,朝著被女人壓在身下的女孩靠近,意識重新附上她的身軀。

劇烈的疼痛立即席卷上她的神經,宋青柚隻覺得自己仿佛正在被烈火灼燒,燒得她皮開肉綻,燒化了她的皮肉,再燒毀她的骨頭。

宋青柚不知道原主是怎麼熬過來的,她被燒得意識混沌了片刻,等再次清醒,她已經離開了那艘昏暗的貨船。

這一回,連女人也不在了,隻剩下原主一個人。

她裝著母親留下的金絲絞成的芙蓉花朱釵,實在不知道該去往何處,所以,便繼續去尋找她那個行商的父親。

宋青柚又見過幾次她被天罪降罰,這懲罰來得毫無規律,沒有一點預兆可言,就連懲罰的方式都並不相同。

有些時候,她像是被人按進了水裡,無緣無故渾身濕透,無法呼吸,直到窒息使得她雙眼充血,渾身的血管都要爆炸了似的。

又或者突然口鼻流出烏血,形如中毒。又或者渾身結霜,凍得四肢僵冷,麵色青白。

好像有十八般酷刑都等著要在她身上輪一遍,而每一次受刑,都會在她瀕死之時突然消退,她的身體眨眼恢複正常,沒有留下半點損傷,就像從來沒有遭受過那些罪。

宋青柚眼前浮現出星辰的軌跡,星軌的光芒逐漸熄滅,她的意識驟然從過往中抽離出來,重新回到了觀星台的石台內。

現實中並沒有過去多久,她才剛剛坐定在蒲團上,排在她後麵的那個學子都還沒有渡入行氣。

宋青柚後背上出了一層汗,臉上的血色飛快消退,木然地盯著身下星圖,心想,下一次的天罪降罰又會在什麼時候來?

俞老坐在觀星台前,審視的目光落在宋青柚身上,說道:“從本命星軌裡可以看到一些你們過往的經曆,都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何至於被嚇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