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皺了皺眉,陸忠避而不談,更加讓他心中忐忑,陳鐸見他不欲多說正想出言相詢,對麵急匆匆走來一名少年,正是弦木,他腳步輕飄飄的,似乎隻是眨眼功夫便已來到陳鐸身前,陸忠介紹道:“這位便是太醫院的陳醫師。”
弦木麵色焦灼,做了個請勢:“隨我來。”
陳鐸放下疑問,隨在弦木身後進了高闊的府門,在他的帶領下一路長驅直入來到朱常洵的寢室。
朱常洵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聽得門外動靜隻是虛弱地睜開雙眼,陳鐸不禁心下一沉,快步趨前走到床前躬身行禮:“太醫院陳鐸見過三殿下。”
朱常洵手指微抬,喉頭上下翻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陳鐸欠起身子探手搭在朱常洵的脈門上,室內一時安靜下來。穀雨跪在陳鐸身後借著明亮的燈光偷眼觀瞧,隻見這朱常洵眉清目秀,自有飄逸舒朗的氣質,隻是在病痛的折磨下再無半分神采,那眼神霧蒙蒙的,好似死了一般。他這一日見得病人多了,知道這是臨死之際的症狀,不由心中巨震,心思電轉之間忽地想到:這難道便是那王公公的意圖?
一股寒意略過心頭,這究竟是王公公的陰謀,還是那位殿下的毒計?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為何不惜拉上全城的無辜百姓?
一個接一個問題紛至遝來,穀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這廂苦思冥想,那邊廂陳鐸輕輕地將手從朱常洵腕間移開,弦木急忙問道:“殿下怎麼樣了?”
陳鐸臉色僵硬,正要開口說什麼,忽聽遠處嘶喊聲忽起,室內眾人皆是一驚。
夜光拋灑入順天府值房,董心五等人沉沉地進入了夢鄉,裡側床上的秦廣勝悄悄地睜開了眼睛,他微微撐起身子左右環視,確認所有人都已熟睡後緩緩坐了起來,大病初愈加之躺了半天,腦袋裡仍舊混滔滔的,他晃了晃腦袋掀開被子,靜無聲息地下了床,摸索著尋到鞋子,身上的衣裳緊了緊,繞過床尾,經過董心五和梁岩身邊,走到門口探頭向外瞧去。
院中的藥爐已熄滅,隻有膛火在夜色中發出晦澀的光,夏薑和石雲則歪坐在大柳樹下,兩人披著捕快的公服陷入沉睡。秦廣勝悄悄走到院門口,兩名護衛倚著牆角發出微微的鼾聲。
秦廣勝躺了幾天行動虛浮,隻覺得腳下踩了棉花,隨時便要失去平衡,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大牢走去。夜色深沉,四周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所幸沒有碰到一個人影。離大牢越近他的情緒越激動,胸前劇烈起伏,眼光中的仇恨熊熊燃燒。
透過濃重的夜色,他仿佛能看到死去的兩名好友再向他招手,是時候了結這一切了。他活動著手腕與胸腹,並在這個過程中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那是蠱毒所留下的後遺症,但滾燙的仇恨讓他渾然不覺。
大牢門口,獄卒原本在打瞌睡,恍惚之間隻覺一條黑影在自己麵前閃過,嚇得他一激靈,顫聲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