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屍橫遍野,陸忠與幾名殘餘的士兵背靠著一顆大樹,警戒地看著四周不斷逼近的兵卒。
陸忠渾身是血,胸前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隻是他渾然不覺,望著小廣場的方向,他的視野逐漸模糊,意識在快速流失,叢林掩映觸目皆是綠色,陽光透過枝葉縫隙拋灑而下,明明暗暗之間唯有紅色是那樣的刺目。
他費力地呼出一口氣,看著麵前的鄒文懷:“你我同為軍人,為何落得自相殘殺的局麵?”
鄒念文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刀柄,神色複雜地回視著對方:“你我並無私怨,像你這樣忠勇有加的軍人我心中著實佩服得緊,隻不過各為其主不得不為。”
陸忠緩慢而又堅定地道:“天下僅有一主。”
鄒念文強調道:“自今日始,天下未來僅有一主。”
陸忠不肯苟同:“一個如此行事卑劣手段下流的心,如何能為這片土地的人民帶來慈悲與善念?”
鄒念文神色一黯,但仍堅持道:“他不過是有了執念,隻要給他時間,他會成為一名好君王的。”嘶喊聲遠遠傳來,他緩緩舉刀:“隻不過你永遠也看不到了。”
陸忠咧咧嘴,似乎是在笑:“是啊,隻要我和我的人存在一天,便有將那位的醜行昭告天下的風險。”他斂去表情,一臉肅容地緩緩舉刀:“兒郎們最後一戰,怕是不怕?!”
“戰!戰!戰!”士兵殺意盈天。
陸忠眼角濕潤,在這個瞬間他同享了對方作為軍人的體麵,決定用軍人的方式成全對方,暴喝一聲:“殺!”
林間的喊殺聲忽地平息下去,此時的朱常洛已經無暇顧及,小廣場上塵土飛揚殺聲震天,朱常洛夾雜在追擊的大軍之中,向戲台殺去。
李準拉出的散兵線很快被突破,即使他的人馬拚勁全力但麵對數倍於己的敵人還是無法阻攔得住,如洪水決堤一般繞過李準等人撲向朱常洵。
朱常洵被弦木與段西峰左右架著向戲台跑去,朱常洛偷眼觀瞧隻見身後黑壓壓數不清的人群,隻嚇得他通體冰涼,雙腳更是不聽使喚,弦木和段西峰隻能將他拖起,好容易來到戲台下方,弦木用儘全身力氣猛地一托,朱常洵奮力攀爬,抓到戲台的邊緣,段西峰在他屁股上一推,朱常洵一個狗啃泥,好歹落在了台子上。
轉眼之間追兵已追到身後,段西峰身體猛地平地彈起,飛躍到平台之上,弦木依樣葫蘆,但他氣虛體弱,半空中一口氣泄了大半,身體趔趄了一下,段西峰眼疾手快,伸手將他拉了上來,弦木如一顆沉重的石頭重重地砸在了台麵上。
兩人不待喘口氣連忙揮刀劈砍,在兩名緊隨在其身後的追兵砍落,越來越多的追兵湧上來,朱常洵嚇得連連後退,被身後的木架子絆倒在地。
朱常洛在王公公及郭丘等將士的拱衛中慢慢走到台麵之下,冷冷地打量著朱常洵。
跌坐在地的朱常洵眼神與他一碰,恐懼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唰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