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徒弟還是很聽師傅的話,見師傅臉色不善,也便住了口。許老頭將油燈提起:“有那閒工夫,還不如早點把飯做了,都不餓嗎?”
先前那徒弟名喚王二,他揉著酸痛的肩膀:“師傅今天累了一天,晚上吃點好的?”
許老頭點點頭:“行,將牆上的臘肉做了吧。”
小徒弟叫劉和,湊趣道:“再給您熱壺老酒?”
許老頭“唔”了一聲:“天熱,彆燙了。”
“知道了師傅,您回去歇著,我和劉兒把飯做好了叫您。”王二笑道。許老頭多年前喪偶,膝下無兒無女,王二和劉和也是命苦的孩子,從街頭上被許老頭撿了回來,從小養到大。
許老頭麵相猙獰可怖,但人卻不壞,是以哥倆了解他的脾氣,並不如何怕他。將老頭送回房中,兩人換了身乾淨衣裳,又在水盆中洗了手,這才鑽到了灶房中。
義莊地處荒郊野嶺,背靠太平山,甚至遠離官道,四周叢林遍布不見人家,獨獨義莊之中炊煙升騰,伴隨著微弱的火光在清冷的山間帶給人唯一一絲安全感。
一陣山風吹過,密林之中的杜奎海打了個哆嗦,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白如冬站在他的身後,從褡褳中變戲法似地取出一件外衣輕輕披在杜奎海身上,杜奎海看了他一眼:“留著自己穿吧。”
白如冬笑了笑:“沒事,年輕人火力旺。”
杜奎海也跟著笑了笑,這個徒弟熱情體貼機敏聰慧,是他從眾多年輕捕快中選擇的接班人,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白如冬也不負他的期望,不僅案子乾得漂亮,而且老於世故,上至府尹下至門房沒有不喜歡他的。
也許正因如此,他才會被有心人利用,險些葬送大好前程。
白如冬回頭看了看身後埋伏的弟兄們,低聲叮囑道:“夜間風大,找好避風位置,小心傷了身子。”
今夜應天府精銳儘出,埋伏在不同方位,務求將王南鬆一夥一網打儘,經曆過白天在王記皮貨行與匪眾的拚死相搏,晚間的行動不少捕快已換了兵刃,老武懷抱樸刀倚在巨石後,臉色鐵青不知在想什麼。
杜奎海看了他一眼:“你把老武叫過來。”
白如冬輕輕應道:“是。”輕手輕腳地去了,片刻後將老武叫到近前,老武悶聲道:“班頭,您叫我?”
杜奎海直截了當地道:“老武,福生不適合乾咱們這行。”
老武歎了口氣,福生自從殺了王焱後變得魂不守舍,縮在角落中瑟瑟發抖,老武好話說儘,福生連頭也不抬一下,無奈隻能將他留在府中,托付給衙役代為照管,老武既心疼又惱火,但福生委頓的狀態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孩子廢了。
杜奎海觀察著義莊附近的動靜:“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老馬威猛勇武,不代表他的孩子也能如他一般,咱們平時麵對的都是什麼人,你真忍心讓福生遭這份罪,萬一出個好歹,你怎麼跟他爹交待?”
老武再次歎了口氣:“他在府裡起碼還能有份正經差事,老馬當年救過我的命...”
“那時我也在場,不消你多說。”杜奎海瞥了他一眼:“但你有沒有想過隻要這個口子一開,快班的戰力將會成為什麼樣子?是,子孫們都有飯吃了,但金陵百姓的安寧交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