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了官道,道路漸漸變窄,也愈發崎嶇起來。馬車開始發出叮叮咣咣的撞擊聲,王南鬆看了看白如冬:“去後麵扶著。”
“你他媽...”白如冬火冒三丈,王南鬆卻不再看他,白如冬放慢腳步跟在馬車後,待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太陽已經下了山,天色朦朦朧朧一片灰,馬車隨著山勢向上,慢慢變得陡峭起來。
“籲...”王南鬆收緊韁繩,在往前走馬車再上不去了。他緩緩走到路邊向遠處看去,此時馬車已走到半山腰,從這裡看去天際遼闊無垠,視野下方則有連綿青山蜿蜒起伏,王南鬆不覺濕了眼眶,他緩了緩神從馬車上摸出一把鐵鍬彆在腰間,隨後跳上馬車抓住棺材一端:“愣著乾什麼?”
既然都已經來到了這裡,白如冬也沒什麼好矯情的,拖住棺材另一端,那棺材用料考究,足足五百餘斤。
兩人氣沉丹田,齊齊發一聲喝,將棺材穩穩地拖起,向叢林深處走去。
王南鬆揮動手臂,手中的鐵鍬上下翻飛,地麵上已然多了一方深坑,伴隨著王南鬆的努力,深坑向四周不斷擴張,不遠處白如冬撿了塊乾淨石頭坐下。他望著王南鬆揮汗如雨的背影,忽地開口道:“想好接下來去哪了嗎?”
“沒想好,”王南鬆手中不停:“總之京城是待不下去了。”
白如冬試探道:“你當真願意放下辛苦打拚的基業?”
似乎是他的錯覺,王南鬆發出一聲微弱的歎息,隨後道:“兒子都沒了,就算贏了黃金萬兩又能如何?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著平添煩惱。”
一番話說得白如冬心有戚戚:“你若是早明白這道理,說不定早幾年便全身而退,帶著孩子逍遙自在去了。”
“人心哪有知足的時候。”王南鬆自嘲地撇了撇嘴:“如今東窗事發,大哥恐怕也不便留我了吧。”他指的是胡天明。
白如冬道:“你知道得太多了,若是被抓恐怕會牽扯到他背後的人。”
王南鬆拋下鐵鍬,從坑中爬出來,白如冬站起身拍打著屁股上的土,與王南鬆拖住棺材,慢慢向坑中走去,那坑被挖得足有半人之高,棺材發出沉悶的響聲落在坑底。待將棺材坐實,白如冬這才翻身出了坑,王南鬆獨立留在坑底,他躑躅半晌,再次將棺材板推開,晃亮火折子,在灰蒙蒙的天色中仔細打量著王焱的麵容,王南鬆禁不住老淚縱橫,嘴唇翕動,這是一場無聲的告彆。
白如冬保持著沉默,手卻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刀柄。王南鬆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若此時發動偷襲,自己有八成把握能將他一舉擊殺,隻要殺了他,眼前的紛紛擾擾都會過去,自己也可高枕無憂,想到此處呼吸漸漸粗重起來。
可是......他方才出言試探,王南鬆似乎心灰意冷,當真要離開京城。況且王焱身死他雖不是主謀,但多少也與他有關,讓他帶著一絲愧疚。雖然心中躍躍欲試,但手中的刀柄卻重逾千鈞,怎麼也拔不出來。
良久王南鬆停止了哭泣,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抹,凶橫地看了白如冬一眼,隨後從坑中爬了出來。
白如冬被他那一眼瞧得一激靈,這才回過神來,眼見王南鬆已有所醒覺,知道千載難逢的機會已從手中白白溜走,右手悄悄鬆開刀柄,微風吹過略有涼意,這才發覺這片刻功夫冷汗已打濕了他的後背。
王南鬆抓起鐵鍬,將挖出的土一鍬一鍬回填到坑中,這次他加快了速度,眨眼間已壘起個小小的墳頭,他將鐵鍬在地上一插,回過頭來:“姓白的,若你還有良心,給我家焱兒填把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