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躡足潛蹤,溜到門口透過門縫向外觀瞧,隻見殿外的廣場上空無一人。他悄悄將門打開一條縫,依照胡應麟提供的方位向灶房摸索了過去。
灶房獨門獨院,穀雨提了提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餓得久了,隻感到一陣陣香氣飄入鼻中,逗引得他欲罷不能。摸索半晌從籠屜中撿了十餘個包子,用籠布包著抗在肩上。又快步回到大雄寶殿,他當差頗有天賦,做賊技術過關,但心理上卻過不去那道坎,麵對法相莊嚴的菩薩跪在蒲團上:“救苦救難的菩薩,弟子走投無路不得不出此下策,等此劫平安渡過,再把香火錢如數奉上。”
畢恭畢敬地磕了個頭,抬起頭時卻見供桌上擺放著瓜果梨桃,穀雨咂咂嘴,全數兜在懷裡,回到蓮台上,彭宇和胡應麟將他接應進來,重新將開關關閉,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
彭宇喜道:“這下吃喝不愁,足夠咱們待一段時間了。”
胡應麟和穀雨嘴中塞滿食物,含含糊糊地回應著,待彭宇反應過來時,手邊的饃饃早不知被誰搶走了。
三人愉快的就餐時間告一段落,接下裡的話題更為沉重。
胡應麟打了個飽嗝:“小穀捕頭,你接下來要去哪裡?”
穀雨道:“我們的朋友被監禁在一處宅子裡,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今晚我們準備動手將他們救出來。那老人家,您呢?”
“我?”胡應麟一時陷入了沉默,他的身份不明不白,去哪裡仿佛都會尷尬,如今想來反而是監獄之中無憂無慮的生活更加令他向往,想到此處不禁笑出了聲:“外麵亂得很,恐怕這蓮台之下最適合我了。”
穀雨想了想,剩餘的饃饃水果胡應麟渡過兩、三天不成問題,再往後可就難說了,而自己即便想幫他,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帶上他反而會害了他,正在躊躇間,胡應麟道:“我就待到待不下去為止,到那時我便從這興善寺中走出去,運氣好的話被人搭救,運氣不好的話不過是兜頭一刀。老夫早看得開了。”
他的話讓穀雨很難受:“可你的冤屈不就石沉大海了嗎?”
胡應麟笑了笑,他忽然發現麵對的是一個比自己還要理想主義的少年:“我的人生雖不精彩,但有過起落沉浮,過往的經曆告訴我:律法隻能約束窮人,而道德隻會約束好人。你我萍水相逢,我的事本就與你無關,世間那麼多不平事,難道你都要管嗎,管得過來嗎,彆給自己那麼大壓力。”原來他早已洞悉穀雨的想法。
穀雨心情沉重,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反倒是彭宇道:“老爺子,你耐心等兩天,穀雨本事大得很,偌大的金陵被他攪了個底朝天,你這一樁自然也不在話下。”
這話把胡應麟逗笑了:“那我等著你們凱旋。”
伴隨著絞盤吱吱嘎嘎的沉悶聲音響起,頭頂開了一道縫,光亮照射進來。穀雨和彭宇雙雙鑽了出來,穀雨走在最後,他回頭看向蓮台中的胡應麟:“老爺子...”
語調苦澀,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他能麵對外麵的腥風血雨嗎?
胡應麟笑道:“去吧,孩子。有菩薩護著我,怕什麼。”
穀雨點點頭,現在的他像個吝嗇的土財主,不敢給出任何承諾。轉身跳下蓮台,看著它慢慢合攏。
他將手中的鋼刀緊了緊,向彭宇道:“走吧,我們也該自己的事情了。”
五軍都督府,趙顯達麵沉似水地看著麵前的胡天明和一眾大乘教教徒:“所以,你還是說了?”
胡天明惶恐地道:“我隻交待了自己,至於大乘教和將軍隻字未提,請將軍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