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湖,穀雨背著包袱從房中走出,他在這裡居住半年之久,作為單身的小夥子,本以為一個包袱足矣。哪知道收拾起來不止衣裳,還有閒暇時在城中、村裡淘換的小玩意兒,
還有院落中親手種的果蔬,果實將枝乾壓彎了腰,他叉著腰苦惱了半晌,最後隻能無奈地決定放棄。
日頭逐漸攀升,溫度逐漸熱起來,金陵城令人恐懼的炎熱再次降臨。
穀雨想了想將包袱放在地上,將椅子搬到樹蔭下,最後為自己沏了一壺茶,他愜意地躺在椅子裡,調整了一下坐姿,眼睛正好能看到莫愁湖波光粼粼的湖麵。
炊煙嫋嫋,空氣中飄散著飯香味。
莫愁湖裡幾名半大孩子在戲水,這幾張臉穀雨已看得熟了,都是鄰近村舍的孩子,每天必然會在湖中耍上一會兒,仿佛永遠不知道厭煩。
“狗子,吃飯了!”聲音從冒著炊煙的村舍裡傳出。
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當沒聽見的。
“狗子,聽到了沒,我數三個數!”聲音中帶了些許憤怒:“一...”拖長音,耐心所剩無多。
一個孩子從水中鑽出,光著屁股向案上飛奔。
其他孩子放聲嘲笑,向那孩子離去的方向潑水。
“勝子!回家吃飯!”
一個孩子舉目張望,他抹了把臉上的水,一個猛子又紮入水中。
過不多久,一個年輕女子出現在岸邊:“勝子,給我滾回來!”
那孩子瞧見母親,連滾帶爬上了岸,女子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聾了是不是?!”
孩子拚命掙紮,水中的孩子哄堂大笑。
女子一瞪眼:“栓子,猴兒,你們爹娘馬上過來了,再不走就要打屁股!”
其他孩子也顧不得笑了,紛紛從水中鑽出來,落荒而逃。
湖麵上恢複了平靜,家中卻多了雞飛狗跳。
穀雨收回目光,將杯中的茶水飲儘,這是白如冬送給他的,那時他叫他“小穀”,在他人生最低穀的時候給予他關切與鼓勵。
他還想起很多人,比如老武,比如福生、比如老武、比如楊達,還有董夢琪。
溫暖和悲痛比重相等,一半是冰另一半卻是火焰,深沉又撕裂。
我還會再回來嗎?
穀雨的眼底有些潮濕,他的目光扶搖而上,看到的是這個寧靜的夏天湛藍的天空、仿佛觸手可及的雲朵。
他輕輕放下茶杯,與自己的小院無聲道彆。
洪府尹發動闔府力量,終於趕在三個時辰內按照潘從右的要求準備停當。隨行的要員則是馮推官,這趟差事畢竟是皇差,穀雨一個快班捕頭掛帥,怎麼也是說不過去的。
馮推官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作為全府掌管刑名的官員自然首當其衝。
他拍了拍囚車之中的胡應麟,笑著對穀雨道:“此番北上,你比我有經驗得多,三人行必有我師,你多擔待著些。”
穀雨謙虛道:“還是要聽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