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將他拖到水盆前服侍他洗漱後,推到房中將外衣寬下,年輕人頭一挨著枕頭便打起了呼嚕。婦人將一杯水放到他枕邊,隨後關上房門回自己房間歇息去了。
家中恢複了寧靜,低矮的牆頭上穀雨忽地竄了出來,如狸貓般悄悄落在地上。他悄悄貼近門口,傾聽著屋內傳來的動靜,爾後用肩抵著門板輕輕地推動,隨著輕微的響動房門打開一條縫,穀雨呲溜鑽了進去,反手將門關上,婦人房中忽然有了動靜,穀雨嚇得頭皮發麻,右手扶著門框,一旦被發現隻能儘快逃跑。
等了片刻不見有其他動靜,穀雨鬆了口氣,趁這會兒功夫他的眼睛也逐漸適應了黑暗,房子是典型的堂屋加東西兩間臥房的結構,屋內陳列井井有條,方才他在牆頭已看得分明,因此不假思索地走向北屋,輕輕推開房門。隻見那年輕人睡得黑天暗地,呼嚕震天。
床尾的衣架上掛著那件飛魚服,穀雨悄悄走過去將飛魚服抄在手中,上下摸了摸從內襯中取出一塊沉甸甸的腰牌。他心中一喜,悄悄退出房間。隻見昏暗的堂屋中站著那名婦人,兩廂一會麵登時傻了眼,片刻後婦人一聲尖叫,穀雨猛地竄到門邊,大力將門拉開奪路而逃。
那婦人見賊人逃脫,急匆匆走到北屋,見床上的兒子恍若未覺,依舊做著春秋大夢。心中一陣氣苦,甩手在他臉上拍了響亮的一記。年輕人騰地竄起,醉眼朦朧但表情緊張:“敵襲!敵襲!”待看清床下之人是老母時不禁傻了眼。
婦人無奈地看著兒子,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孫天材,你家招了賊,快看看有什麼遺失了?”
孫天材將油燈點起,隻見衣架上放置的飛魚服此時已空空如,登時愣在當場。
漆黑的巷子裡穀雨停了下來,心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他喘了口粗氣迅速將飛魚服套在身上,將那塊腰牌在手中墊了墊掖在懷裡走出巷子,這一番折騰下來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但既然橫下心去做也沒有什麼猶豫的,他一口氣跑回西江米巷,將衣襟整理了一番走了進去。
夜晚時分仍有巡邏的軍卒,見穀雨身著飛魚服也沒上前盤查,一口氣走到署衙門前,隻見石階兩側各有一隻抱玉獅子,石階之上便是錦衣衛指揮使司的正門。此時角門開放,仍有公人進出,軍卒分站兩側排查身份。穀雨穩定下情緒,將腰牌遞給軍卒,軍卒抬頭看了看他:“這麼晚了,怎得又回來了?”提鼻子聞了聞:“你飲酒了?”
穀雨心中一緊,旋即做出不耐煩的表情:“可說呢,我這吃著飯,周千戶非要我提審犯人,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
軍卒上下將他打量了幾眼,將腰牌遞還給他:“快去吧,彆誤了正事。”
穀雨將腰牌收在懷裡通過角門進了衙署,此番真可謂進了龍潭虎穴,一步也不敢掉以輕心。衙署之中既有平坦大道,又有曲徑小路,蒼鬆翠柏交相輝映,行走其中絲毫感受不到那傳說中可怖的煞氣。大道之上不時有錦衣衛迎麵而過,他擔心漏了怯,斜插而出走上了一條小路,雖然已是傍晚,但衙署之中亮燈的房間仍有許多,他走了一段毫不意外地迷了路,正在焦急之時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飯菜香味,循著香味找去,隻見一所寬闊的灶房出現在眼前。
十餘名夥夫仍在熱火朝天的忙碌著,灶台之上火焰烈烈油煙翻滾,讓穀雨倍感親切,暗道:這與順天府衙差不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