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衙,周青柏拱手致謝:“高策狼子野心,意欲刺殺三皇子。若不是董老前輩發現得早,隻怕真教他得了手。”
萬府尹和程介滿臉堆歡,笑著應道:“分所應當,周大人無需言謝,那個...不知三皇子現下如何?”
周青柏放下手,麵色一肅:“受了些驚嚇和輕傷,郎中已瞧過了並無大礙,待明日請示過陛下便送其入宮將養。”
萬府尹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周青柏又道:“昨夜一戰,除高策及其一名手下潛逃之外,其餘人等儘皆戰死。京師百萬人眾,這兩人不論逃到哪裡都可能引起禍端,值此敏感之機,切不可放鬆警惕。”
程介忙道:“大人放心,我等儘力追查,保證以最短的時間擒獲此獠。”
離此不遠的值房,穀雨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夏薑輕輕撚動銀針,穀雨的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片刻後他騰地坐起身,夏薑早有準備從地上抄起水盆遞了過去,穀雨哇地一口血吐出,那血色黑紅,瞧來觸目驚心。他失神地看了夏薑一眼,雙眼翻白轉身向後倒去。
周圍眼疾手快托住他的後背,將他的頭慢慢地放回到枕頭上。夏薑長出了一口氣:“他隻是氣火攻心,吐出淤血也便疏通了,讓他休息休息吧。”
周圍感激地道:“夏郎中,多謝了。”
夏薑擺擺手表示無妨,背起藥箱正要準備告辭,周圍卻道:“我師傅他老人家有事請教您,請隨我來。”
殮房中燭火飄搖,方偉靜靜地躺在白被單中,胸前的鋼刀已被起出,仵作做了簡單的縫合和清洗。董心五拉著方偉的手輕輕地摩挲著,輕聲道:“日子過得真快,那日你背著一個灰白包袱走入快班,到現在竟已過了十餘年。你這孩子從小乖得很,又會體貼人,師傅從來不舍得打你,你師娘整天在我麵前誇你...”
說到此處老淚縱橫:“像你這麼好的孩子,怎麼老天爺這麼狠,偏偏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周圍與夏薑走入院中,聽到董心五的哭聲,周圍再也繃不住,眼淚也隨著流了下來。他定定地站在門口,悔恨像一把尖刀紮向他的心臟,他後悔當初不應該說那番決絕的話,不應該感情用事與他針鋒相對,他何嘗不知那樣會傷害方偉,隻是他平常最痛恨的便是忘恩負義,更何況老五與自己私交甚篤,非如此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憤懣,可誰知那是在方偉生命最後的階段自己向好兄弟所表達的唯一的情緒。
董心五還在低聲訴說著,這一刻他不是名滿天下的京城名捕,而僅僅是一個年邁的老人,一個失去了孩子的老者。腳步聲從周圍身後響起,周圍抹了把淚回頭看去:“弟妹。”
方氏在一名捕快的引導下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她臉色慘白雙目無神,走到門口卻又硬生生停下了腳步,殮房在夜色下寂靜而陰鬱,她全身篩動雙拳緊攥,但遲遲不肯進去,似乎這樣就不需要驗證那令人悲傷的消息。
董心五出現在門口,嘶聲道:“秀秀...”喉間一梗,再也說不出話來。
方氏深吸了一口氣,舉步邁了進去。方偉的麵孔在燭光下忽明忽暗,方氏似乎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身體向後便倒,夏薑一直留心觀察著她,見此情景忙上前將其攙住,方氏緩緩地走到方偉的身邊,她伸出顫抖的手摸向方偉的臉龐,那張臉既熟悉又陌生,方氏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落了下來。
這是她自小的玩伴,是她成長路上的朋友,是她交付真心的戀人,可如今他躺在冰冷的床上,了無生氣。
以前我總說,若是我走了你以後該怎麼辦?可我從未想過若你走了,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