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懷清開車到了錄音棚門口,他看見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站在門口張望，手裡還拿著個粉紅色的鴨舌帽，看上去不太正經的樣子。
他停了車,拿出手機看到了雲伽十分鐘前發來的信息。
雲伽：[我讓一個黑衣服的實習生弟弟去門口等你了。]
雲伽：[一身黑,手裡有一頂粉色鴨舌帽。]
雲伽：[你記得戴口罩：）]
溫懷清眯了眯眼睛，看向門口的那個實習生……弟弟？
看上去也不怎麼顯年紀小。
溫懷清下車走到門口,朝實習生遞了個眼神。
下一秒,實習生後退了一步給他讓路,繼續看著門口的車來車往，很認真的模樣。
看上去還是個眼神兒不太好的弟弟。
“你好。”溫懷清拉下口罩，主動與他打招呼，“雲伽讓你來接我？”
實習生愣了幾秒，然後猛地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溫老師好,抱歉抱歉，我剛剛沒認出來,您是剛工作完,沒換戲服就過來了吧？”
“您跟我進來。”實習生在前麵帶路,很快就到達了錄音室。
雲伽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回頭瞟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直到溫懷清的手覆上她的肩膀，她蹭地一下起身，準備罵人的時候才看清楚來人。
“你……”雲伽上下打量著溫懷清，不可思議道，“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就來了？”
溫懷清今日穿得十分樸素。
棉麻的白色襯衣沾滿了灰,粗麻的外套背心沾滿了土，下半身一條洗到發白的深灰色褲子，還破了兩個洞。
“爺爺帶我去給王爺爺家紮葡萄架子。”
溫老爺子說他那些個好衣服不能糟踐了,所以找了套他穿舊的衣服給他。
紮完葡萄架子祖孫二人出去遛八哥鳥，路上溫老爺子又被劉奶奶叫住了，說花園裡的絲瓜架子倒了，讓他孫子去幫個忙。
溫老爺子的幾個老朋友與他一樣，兒孫工作不常回家，所以但凡誰家兒子孫子回來，都得拉去家裡幫幫忙。
“劉奶奶？”聽起來很耳熟。
那個老伴兒走了性情大變的劉奶奶？
溫懷清點點頭，“是她。”
雲伽看著錄音師無奈地笑了笑，“他一身的土，我怕堵了您的機器。”
錄音師大笑，“溫老師難得來一趟，堵了我也認了。”
溫懷清去外麵讓實習生幫忙撣了撣土，然後坐在雲伽他們身後的沙發上，聽南宛配了幾段戲。
“怎麼樣？”雲伽扭頭問他。
溫懷清點頭，“還行，有幾個點可以更好。”
他以為雲伽叫他來，是為了讓他幫忙調整一下南宛的演技和台詞技巧，剛準備說具體一點就被雲伽打斷了。
“你的標準不要那麼高，不是誰都能跟你比的。”
見南宛要出來，雲伽又道：“就拿她跟一般的年輕演員比，怎麼樣？”
“很好了。”溫懷清道。
他這三個字剛巧被推門進來的南宛聽見，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眼眶也紅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聽見沒？溫老師誇你很好。”雲伽起身拍了拍南宛的後背。
“謝謝溫老師，謝謝您鼓勵我，我知道我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誰鼓勵你了？他說的是實話。”雲伽給溫懷清瘋狂使眼色，“是吧溫老師？”
溫懷清大致猜到了雲伽的意思，“嗯，實話。你念台詞的時候有幾個細節再注意一下，就……更完美了。”
他這輩子鮮少如此措辭謹慎。
“那您方便指點我一下嗎？”南宛有些怯，她看了一眼溫懷清後又去看雲伽，“雲老師，如果你們一會兒還有事，我就不麻煩了。”
“沒事兒。”雲伽抬手握住溫懷清的胳膊，將他往裡麵推，“你去。”
南宛眼中的光彩一下子點亮了，她笑意盈盈地看著雲伽，然後忙不迭去搬凳子想給溫懷清坐。
溫懷清早她一步拎起凳子進去，坐著翻她的劇本看。
“今天真的甜度超標了。”夢多用肩膀去撞了雲伽一下，“不錯嘛，狀態與之前大不相同啊。”
從前雲伽就知道劇組的幾個主演都喜歡溫懷清，可她從未主動提過讓溫懷清來探班之類的話。可今日雲伽居然一條信息就把人叫過來了，可見這夫妻倆關係升溫了不止一點點。
夢多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知道在網文屆，失憶、穿書、重生都是推動男女主愛情死局的利器嗎？”
“那恢複記憶怎麼辦？”雲伽問。
“唔，按一般套路，恢複記憶就是情感升華。”
“那不一般的套路呢？”
“再次陷入更死的死局，無解，be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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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溫懷清都泡在錄音室裡。
南宛的台詞經過他調整以後更加好了，她主動把之前的重新配過，如果不是雲伽攔著說經費有限，她恨不得把所有的都重來一次。
傍晚幾人離開的時候，雲伽看見一個名為我們要暴富的群裡發了新的消息。
她一看發信息人的名字，這才明白這群是《長夜》主創群。
顧星燃：[@雲老師我也要溫老師指點，我也要開小灶培訓，我是男主嗚嗚嗚。]
雲伽看見那個嗚嗚嗚以後眼皮子一跳，“他不是比南宛還大一屆嗎？”
“可能是光長年紀不長腦子。”夢多幫顧星燃說話，“你問問溫老師明天有沒有空？”
“他有的。”雲伽瞟了一眼車裡的人，“不用問了，明天正好我去盯剪輯，我直接讓他過來。”
自家買賣，溫懷清也應該上點心。
次日二人兵分兩路，一人在剪輯室舌戰群雄，一人在錄音棚輔導男主。
下午雲伽與溫懷清碰麵的時候，他們倆都跟被吸乾了精氣一樣。
“甲方爸爸太有道德也不好當，我一邊不滿意，一邊又覺得他們好辛苦，提意見的時候特彆煎熬。”
雲伽覺得自己年輕沒什麼資曆，難免心虛鎮不住他們，幸好負責人一直在幫她強製下命令。
“還遇到了個刺兒頭剪輯師，可負責人說他能力好啊，讓我忍忍……”
她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旁邊的溫懷清除了嗯兩聲再無反應。
“你怎麼不理我？”雲伽去戳他的肩膀。
溫懷清閉了閉眼，“累。”
顧星燃就是個皮猴子，嘴巴比陳默言還能講，又自來熟一點不怕生，抓著溫懷清叨逼叨了一下午，吵得他頭都大了。
“那配得還順利嗎？”雲伽問。
“順利。”
好在顧星燃聰明，一點即通，不然溫懷清壓根兒懶得理他。
傍晚雲伽和溫懷清簡單地在機場吃了點東西，又馬不停蹄地飛去錄綜藝。
這次錄製地點不在A市，而是要飛四個小時去S市錄。
雲伽在飛機上睡了個昏天黑地，落地一打開手機，發現出事兒了。
“你班主任。”雲伽將熱搜拿給溫懷清看。
熱搜前幾條都帶著李月淇的大名。
#李月淇溫懷清（爆）#
#李月淇PUA學生#
#多名學生聯合舉報李月淇#
#李月淇枉為人師#
一個小時前，有一個剛注冊的小號發布了長文。
他自稱是今年李月淇班上畢業的學生，被李月淇打壓了四年，如今畢業後預備轉行。
既然不準備在娛樂圈混了，他便毅然決然地站出來，讓大家看看平日裡頂著“影帝恩師”的名頭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當初我以很高的分數考入表演係，以為這是我夢想開始的地方，卻沒曾想是四年噩夢開始的地方。]
長文中記錄了多達十幾個學生的口述，他們年紀大不相同，來自不同屆。
據這些學生所說，班裡的同學們或多或少都曾被被李月淇打擊過。有人在娛樂圈小有名氣，不願意出來樹敵，所以站出來的幾乎都是一些沒有名氣的演員或是已經轉行的人。
“我永遠都忘不了她對我說努力是天賦人的加持，卻是普通人的悲哀。”
“大學四年，我做了四年的噩夢。畢業後我進入話劇團出演女主A角，我獲得了很多人的肯定，可我在排練的時候，耳邊還是會偶爾響起她的話，她的否定，她的貶低。
李月淇將我們貶低進塵埃裡，隻因為我們是天資普通的那批學生，隻因為我們就算是努力卻依舊比不過天賦高的演員，隻因為我們中沒有第二個溫懷清供她吸血。”
“她總說她第一次帶班就教出了溫懷清，可溫老師那種演員需要她教嗎？他就算不是科班出身，就算是明珠短暫蒙塵，他也依舊會有現在的成就。
可李月淇女士卻覺得溫懷清是她教學的巔峰，並且她這麼多年心心念念還想要教出第二個‘巔峰’。可哪裡有那麼多的‘溫懷清’？絕大多數都是我們這些天資一般卻熱愛的演員。”
“一批批學生進去，被她嫌棄沒有天賦，被她嫌棄出不了成績。繼而，學生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懷疑自身，失去信心和對表演的熱愛……李月淇女士不配為老師。”
“她說我們不接受自己的平庸，可不接受平庸的人分明是她。第一次帶班能教出一個影帝，她便覺得自己能教出千千萬萬個影帝影後，教不出來便心態失衡了。”
……
這個博主還陸續地發了幾個視頻出來，基本上都是學生偷偷錄的。
視頻裡李月淇的聲音尖銳，用詞刺耳，甚至還帶臟字罵人，實在是不堪入耳。
雲伽看得心裡難受，曾幾何時她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可她那時候遠沒有這些學生的勇氣，她甚至還認同了李月淇的說法，覺得自己沒有天賦，覺得自己不應該演戲，然後陷入自我懷疑……
她相信李月淇班裡不乏在表演上富有天賦的人，比如南宛。
可她依舊不滿意，依舊語言打壓，隻因為他們的天賦沒有達到李月淇的預期……
“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雲伽看見溫懷清滿臉平靜的樣子。
“你早就知道？”
溫懷清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