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振衣飛石(73)(1 / 2)

生隨死殉 藕香食肆 9267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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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地營中飲茶烤火, 謝茂窩在溫暖的獸皮裡都不想起身了。

衣衫單薄的衣飛石在冬日裡卻像是一隻最溫暖的火爐, 渾身上下每一處不暖和,連他裸|露在風中的臉頰都溫熱無比。謝茂故意將臉貼在他臉上吃豆腐,口中卻說:“哎喲暖和……”

衣飛石褪了靴子和他擠在一張獸皮裡,溫暖的腳掌貼住他微涼的小腿, 熱力源源不斷地炙烤著他涼颼颼的小腿,謝茂頓時覺得骨頭更酥了, 摟著衣飛石不放,不住感慨:“朕的小火盆。”

衣飛石覺得自從他從西北回來之後, 皇帝的一舉一動, 好像都……更不講究了。

也不是說皇帝從前就不和他肉麻, 從前二人膩在一處也說甜話, 但那些閨閣密語都是躲在太極殿裡才肯說的, 一旦踏出殿門,君是君, 臣是臣, 皇帝縱然待他更禮遇恩寵一些,也不會太紮眼。

現在當著這麼多羽林衛的麵, 就這麼親近。

衣飛石紅著耳朵, 老實待在謝茂懷裡, 謝茂貼著他的臉繼續吃小豆腐。

一匹快馬飛馳上山, 馬背上的信使舉著信箭勘合通過羽林衛層層關卡, 朱雨很快就拿了八百裡急奏上來:“陛下, 西北督軍事行轅直報。”

所謂直報, 就是不經過樞機處,直接從西北督軍事行轅送抵太極殿。這和密折又不相同。密折加鎖,鑰匙一在君一在臣,任何人都不能窺探。直報則是封上行轅關防大印,太極殿親啟。

朱雨先呈上奏本,請皇帝檢查關防完好,隨即退後三步,在敞亮處拆啟封條,檢查奏本真偽、安全之後,放在特製的玉板折本上,插上銀質的書簽,方便皇帝翻看。

朱雨雙手捧著折本,將直報送到謝茂跟前。

銀簽一頭裹著棉綢,謝茂看完一折,伸手將銀簽挪到西邊,順手翻開,便是下一折。

衣飛石很老實地守在一邊沒有偷瞄,謝茂將急奏看完,抽出銀簽子欲插回第一折,正要叫衣飛石也看,突然發現精致漂亮的銀質書簽居然透出幾分青黑色。近前的朱雨與衣飛石都看見了,謝茂輕輕按住衣飛石的手,目光平淡地盯著朱雨,才要呼喝護駕的朱雨立刻安靜了下來。

“你看一看,是你大哥的字跡麼?”謝茂沒有繼續翻動奏折,就著剛才敞開的兩折筆跡問。

衣飛石看不出任何不妥,點頭道:“是。”

“那這消息應該沒有假。”

謝茂絲毫不理會奏折上未知的“毒|藥”,係統跟死了一樣沒蹦躂出來嗶嗶,可見這點兒毒|藥傷不了人——當初他在胭脂樓遇見一點兒“助興”的酒食,係統都叫得跟天要塌了似的。

他口吻很平淡地轉述了衣飛金的奏報:“米康成反了。”

“你大哥正提兵平叛,說襄州無人坐鎮,要朝廷派人過去。”謝茂說。

衣飛石不著痕跡地取走了皇帝手裡沾了毒的銀簽,顯然是怕皇帝真的中毒。

銀簽方才易手,衣飛石就聽見極遠處一抹枯枝被壓塌的聲音。

皇帝上山遊獵,前後足有一千羽林衛隨行護衛,各處負責看守駐防的人馬都不少,衣飛石耳力再好,遠處聽不清,近處聽清了也分辨不了敵我。然而,這一瞬間,他下意識就覺得那一根枯枝被壓塌的聲音很不尋常,這是一種沒道理的直覺。

“收拾一下,這就走吧。”謝茂很舍不得衣飛石,不過,他從不兒女情長。

不管西北目前是什麼情況,衣飛金寫奏折來要人——他客氣說請朝廷差遣宿將鎮守襄州,朝廷也不可能真的把彆的將軍派去衣家的地盤——這要的明顯就是衣飛石。

米康成反了,在衣飛金的治下反了,此事衣飛金必然要負責。衣飛金提兵平叛是戴罪立功,衣飛石去守襄州就是白撿的功勞,當哥哥的又給弟弟鋪路呢。

衣飛石悄悄握住他的手,低聲說:“有刺客。”

“朕知道。”銀簽子都發黑了,也不知道放的是什麼拙劣的毒|藥。謝茂半點不聲張,就是不想驚動羽林衛,反倒出了破綻被刺客所趁,“朕不擔心你,你也不必擔心朕。朱雨,帶人服侍侯爺收拾行李,侯爺立馬就去西北。”

再怎麼著急也不至於立馬就要走,何況,衣飛石知道,衣飛金會寫這封直報,隻怕米康成已經被他打得差不多了,這是讓自己回去直接撿現成的功勞。

他第一次正麵抗旨,搖頭道:“臣不能放心。”

“太後還在上邊。”謝茂提醒他,“你立刻就走,朕也要走。不論你或是朕,把刺客帶走。”

衣飛石才明白皇帝的打算。是啊,刺客。這刺客是衝著誰來的還不一定呢。萬一不是來殺皇帝的,而是來殺他的呢?他此時的身份也算極其重要了。一旦他死在皇帝身邊,西北隻怕就要徹底離開謝朝的輿圖。

“臣隨陛下一起。”他看了看跟在皇帝身邊的侍衛,都覺得不如自己身手好。

反正這刺客不管是衝著他還是衝著皇帝,二人一起走了,刺客就走了,太後就不會被誤傷。

“也罷也罷。”謝茂吩咐朱雨,“回釀泉居。”

他其實知道這波刺客的來曆。浮托國的死士,前世就來刺殺過謝芝。

謝芝是真怕死又謹慎,輕易不肯出宮,前世這波刺客接近不了謝芝,隻好走鎮國侯府的路子,假借南國神子之名,鬨得神叨叨的,要給皇帝獻祥瑞。哪曉得謝芝看誰都像“刁民想害朕”,非但不肯接見,還派了人要捉拿審問。

最後,這波刺客狗急跳牆之下殺了幾個大臣,在京中百餘口水井中下毒,鬨得沸沸揚揚。

謝茂印象中這波刺客就是腦子有點問題,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弄不死皇帝就去弄大臣,弄大臣不過癮就殺京城百姓,往京城水井裡投的毒也不致命,卻讓近十萬百姓在隨後大半年裡發熱腹瀉口腔潰爛,人心惶惶難以控製。

謝茂不想把這夥人從身邊放跑了,他既不想死一批大臣,也不想京城多出十萬病夫。

衣飛石這麼固執,謝茂以身作餌的計劃隻能放棄。

上馬時,常清平屈膝來拜,謝茂低聲吩咐:“刺客殺無赦。一個都不許放跑。”

隨後,他將一塊精巧的金牌扔給跟在馬後的小太監,“叫你們龍司尊即刻帶人在京城重啟‘十戶聯保法’,衛戍軍、錦衣衛協同搜查,有可疑人等即刻捉拿。”

龍司尊。衣飛石聽著這個名字,要說心裡沒想法,那是假的。

錦衣衛聽事司指揮使,龍幼株。故須塗虜汗國公主,王姓揭必,亡國後,被朝廷發賣胭脂樓為娼。龍這個姓氏,是她在胭脂樓做娼婦時改的,原因是老鴇兒要借助她亡國公主的身份,賣個更好的價錢,汗國龍裔,所以改姓為龍。

衣飛石曾經想過栽贓皇帝“逼|奸”一事,壞就壞在龍幼株的身上——徐屈使人去衣尚予跟前傳話,說信王對衣飛石心懷不軌,那時候信王正跑回京城逛青樓,以至於衣尚予至今都不相信皇帝對兒子有什麼太真實的想法——那時候,信王在青樓點名要見的妓|女,就是這位龍姑娘。

據說當時信王被兵馬司鎖拿到衙門問罪,那時候他都沒忘了讓趙從貴把龍幼株贖出來。

衣飛石沒聽過謝茂談及這個女人,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可是,事實上她是存在的,存在感還很強烈。

皇帝先把她送到長信宮當了兩天宮女,轉身就被太後提拔成女官,隨後皇帝另設聽事司,龍幼株就成了聽事司的第一任司指揮使,手底下可供差遣的,就是直殿監少監宰英這樣的帝後心腹。她深居簡出從不冒頭,可是,連衣飛石身邊都有不少聽事司的耳目——都是龍幼株的下屬。

聽事司多半是皇帝一手架起來的,龍幼株在其中扮演了多大分量的角色,除非聽事司內部,誰也不知道。從外人看來,這位龍司尊越發顯得神秘莫測。

皇帝身邊總是不乏各種香豔的謠言,關於皇帝與亡國王女之間哀婉淒涼的愛情故事已經傳了十七八個版本,加上皇帝不肯立後選妃,這事兒更添了幾分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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