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振衣飛石(121)(2 / 2)

生隨死殉 藕香食肆 11214 字 5個月前

“奪湯稽瑞安公爵,其後三代不得科舉入仕。”

謝茂兩句話就把思齊大長公主的家給拆了,一隻手還在替她擦眼淚,“琚皇姑此後就安安穩穩在大長公主府榮享晚年,不必再攪合湯家那一潭渾水。”

思齊大長公主都懵了。要給她離婚,還要把她丈夫的爵位奪了,還要她兒孫都不得科考入仕!

她想哭,想求情,想說我錯了,彎腰在她跟前溫溫柔柔替她擦著眼淚的皇帝侄兒,就極其和藹地安撫她:“外人挑唆著姑姑來家裡生事,姑姑知道錯了就好了。朕不怪罪。”

腦子拎不清的思齊大長公主終於聽明白了。

皇帝這是要她閉嘴不許再說話。否則,皇帝不止收拾她的丈夫和兒孫,還要一並收拾她!

衣飛石還沒有回京,京中就因他倒了一座豪門。

就算這豪門已然落魄,可掉下去的畢竟是曾經的國公爺,畢竟是曾經的駙馬爺。

湯稽被奪爵後,禦賜國公宅邸也被收回,全家上下幾十口子人,想去思齊大長公主府求個住處,然而,禮部與宗正寺動作也很快,思齊大長公主被迫與湯稽和離,被“榮養”在大長公主府,湯家人根本進不了大長公主府大門。

湯家上下把謝琚是恨得牙癢癢。仁宗死得早,謝琚和文帝關係不好,娶了這個公主媳婦之後,湯家在文帝朝非但沒撈著好處,反而被一意無視。好不容易熬到太平帝登基,半輩子也過去了,竟然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好端端跑去宮宴上哭仁宗,把皇帝、太後、宗正都得罪光了,這可好了,坑害全家啊!

湯稽窩在暫時借助的園子裡一病不起,怒問道:“誰把她放進去的?查清楚了,這是有人要害我全家!必報此仇!”

沒有宮牌的謝琚究竟是如何闖進宮門的呢?這事兒不難查。

張姿往宮禁司走了一趟,兩句話就問明白了,謝琚是皇三子謝沃親自接進宮的。

謝沃說了,奉皇祖母懿旨,來接琚皇姑奶奶入宮赴宴。

——謝沃是正兒八經養在宮中上了玉牒的皇子,他說傳的是皇太後口諭,來接的又是正兒八經的皇室老姑奶奶,也不是什麼身份不明的外人,守門的羽林衛難道還能把思齊大長公主堵在門口?

當然隻能放行。

太後聽了張姿的回稟,冷笑一聲,道:“不是親的呀,就不是親的。”

這話說得誅心。

謝沃的祖父老思行王與思齊大長公主才是同母所生,文帝嫡出,和這兩個庶支關係一直不怎麼好。

然而謝沃年紀還小,其實並不懂得親疏遠近。對他而言,謝琚就是個皇姑祖母罷了,這個姑祖母是和生父係親近,還是和嗣父係親近,他根本就沒有概念。他父親思行王就更刁刻冷漠了,用得上謝琚的時候,就是姑姑長姑姑短,謝琚壞事的時候,思行王站在宗室王爺的席位上就假裝自己不存在。

張姿垂首道:“還請娘娘示下,是否禁諸皇子進召?”

“小孩子家家不懂得分寸,成年之前將宮禁封了吧。”

這就是不準許皇子再差遣任何人出入宮禁了。

不止不能假傳懿旨帶什麼公主、長公主進宮,連下人都不能帶著皇子的腰牌出宮了。至於成年之後,皇子成年都要出宮建府,那就更加和宮禁搭不上邊了。

大宮女進來回稟:“娘娘,皇三子求見。”

太後哢嚓一剪子將花盆裡一枝長得不怎麼好的花枝剪落,淡淡道:“叫他去見皇帝。我做皇祖母的,教不了皇子。”

嚇得麵無人色的謝沃隻得又戰戰兢兢地往太極殿跑,一邊走一邊抹眼淚。

自從皇長子謝汶害死了皇二子謝洀之後,謝沃這個名義上的皇三子就是宮中最大的皇子了。

他的父親思行王當然對他寄予了厚望,隻盼著他能爭氣一些,哄得太後高興,再討得皇帝喜歡,難得見麵一次,都是教他如何討好人。謝沃幾次都哭著想回家——進了宮之後,吃的喝的是比在王府裡好一些,可是,宮裡規矩大,不能撒嬌不能任性,做錯了事還要被管教嬤嬤罰站,他真的受不了。

這回是琚皇姑奶奶叫他去宮門,說忘了帶宮牌來,叫他幫個忙,把她帶進宮來。

謝沃做思行王世子的時候,父王總是帶著他去思齊大長公主府拜見,無比跪舔謝琚,謝沃還真以為這位皇姑奶奶多大的體麵,為了應付宮禁,就隨口說是太後懿旨。反正太後也是個很好說話的和氣人呀,都是一家人,為什麼不讓姑奶奶進門呢?謝沃不覺得多大回事。

現在出事了,謝沃身邊的宮女太監全都被拖了出去,新來的下人個個眼神嚴肅,盯著他就像盯著一個隨時會出事的禍害,他才知道害怕!

皇父出京一年,謝沃就有一年沒來過太極殿了。看著這座陌生巍峨的宮殿,謝沃腿發軟。

離著老遠就被侍衛一層又一層地核對了身份,謝沃從後宮過來,走的自然不是正殿方向。他才接近廊殿前,就聽見隱隱約約的樂聲,風中飄著馥鬱清甜的香氣,幾個小宮婢在丹墀下翻花繩,踏跺上還放著一碟子點心,用手帕子墊著,女孩兒們笑聲很輕,討論著陛下今天賞賜的糕多麼的好吃。

見謝沃帶著宮監走近,幾個小宮婢連忙收好東西,躬身兩側侍立。

沒有問候是因為宮婢不許隨意與男子說話。謝沃已經滿七歲了,不再是小童了。

謝沃很羨慕她們的悠閒自在,慌亂的心也被太極殿下這一片安閒慵懶鎮定了許多,他想,皇父對下人都這麼溫和,肯定也不會……凶我吧?強壓著心慌繼續往謝茂日常起居的正殿走去,路上又撞見了一個在簷下轉圈的小太監,那小太監長得很漂亮,見他就上來施禮:“殿下可來了,奴婢等了好久。”

“啊,啊?”謝沃不解地跟著他進門,背後新來的宮監提醒他,“這是鬱公公。”

能在皇子跟前稱“公公”的,那都是宮裡最有權勢身份的大太監。

謝沃也聽說過鬱從華撞見皇父平步上青雲的故事,謝洀的屍體還是鬱小公公發現的呢!

他知道應該討好一下鬱從華,不過,皇父跟前的趙公公那是個老頭兒,討好一下也不覺得什麼,這個鬱從華……年紀這麼小,好彆扭。糾結了一路,不知不覺就走進了太極殿正殿。

鬱從華掀簾子進門,謝沃也跟著想進。被背後的宮監扯住了腰帶,他當頭一看,才發現前麵就是皇父的居處了!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差點就闖進去了!

守在外殿的宮婢打水來,服侍他擦了臉,擦了手,還給他一碟子茶水果子吃。

太極殿的下人都很溫柔和緩,所有人都是笑眯眯的,一點兒也沒有嚴肅刻板的樣子。謝沃本來還有三分慌張,這會兒就隻剩下一分了。

過一會兒,鬱從華親自來掀簾子,說:“聖人宣殿下覲見。”

謝沃又提起了心,小心翼翼地邁步進門。

這個地方就再沒有宮監可以提醒他了,所有奴婢都被攔在了外邊。

他提心吊膽地往裡走,被鬱從華引到憩室裡,一個年輕高挑的英俊男子穿著尊貴的九龍雲紋銀繡禦常服,坐在書桌邊,他的椅子很寬大,旁邊還坐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女童,二人都拿著筆,大的教小的寫字——謝沃吃了一驚,相比起皇父,他更怕那個女孩兒,宮中一霸謝團兒!

“沃沃來啦!快來,姐姐給你吃糕!”謝團兒高興地放下筆。

謝茂起身牽住謝沃的手,又回頭訓斥謝團兒:“好好寫字!”

謝團兒被訓了也不生氣,還是興高采烈的模樣,噢了一聲,乖乖地繼續寫字。

謝沃突然被皇父牽了手,整個人都懵了。平時謝茂頂多去上書房看看他們的課本子,問問起居飲食,勉勵兩句。所以,剛才他看見謝團兒坐在皇父身邊,心裡就有些羨慕。現在自己也被牽著手了,他心跳加速,滿腦子都是:皇父的手滑滑的軟軟的握著真舒服……

謝茂帶他在窗邊榻上坐下,宮婢送來小孩兒愛吃的糕點甜湯,哄著小孩吃了兩口,見謝沃放鬆了下來,他才說道:“以後可長點心吧,比團兒還大些,怎麼就天天吃虧?”

謝沃也很悲憤。他年紀比謝團兒大啊,可惜打不過謝團兒,被迫叫姐姐。偷偷摸摸看了書桌邊的謝團兒一眼,謝團兒看似認真寫字充耳不聞,不捏筆的左手則翹起一根小指頭:你個渣渣。

想起謝團兒的瘋狂,還有衣飛琥、衣飛珀兩個幫手,謝沃低頭:“兒臣知錯。”認慫!

反正她遲早要嫁人的,又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宮裡。

謝茂安慰了謝沃兩句,根本不提他假傳懿旨把思齊大長公主放進宮的事。

謝沃在皇父宮中玩了半個下午,和謝團兒一齊寫字背書,本來以為謝團兒天天爬樹打鳥,功課肯定稀爛,哪曉得人家字寫得好,書也背得好,還總是偷偷衝他豎小指頭。除此之外,謝沃覺得這天玩得真的很儘興——皇父那裡好多玩具哦,臨走時,皇父還給他賞了兩箱子帶走。

嗯,如果沒有謝團兒那個樣樣都壓著他的討厭鬼,那就更好了!喜歡皇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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