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我又看看旅館,張嘴“啊嗚啊嗚”的,可能是想說的話超過了他的詞彙量,最後小澤拉住我的手,蹦出兩個字。
“回家。”
村裡村外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大家都沒有明說的恐懼蔓延,我不知道那些大人為什麼害怕,卻也因為這樣的氣氛而終日不安,終於有一天出事了,心裡那塊大石頭墜地,可他卻一直下落,墜到更深的深淵。
村裡有人死了……
是意外,野阪叔叔在整理倉庫時不小心滑倒,本來在乾活時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可是偏偏他倒下的地方放了把鋤頭,腦袋撞到上麵,人一下就沒了。
村民扛著擔架,給他的屍體蓋上白布,隨便找個地兒就草草掩埋了,像是在遮掩什麼東西一樣匆忙。
他的死亡像是扯開了個口子,村民們的恐懼再也無法隱藏,他們每天早上結伴而行,絕不落單,到了夜晚就緊閉房門,村子一片死寂。還有人不知道從哪裡翻找到張黃符紙,貼在門上,那張黃色紙張被風吹的搖搖擺擺,看的人更加心慌。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明明已經恐懼至極,村民們卻因為這份恐懼對外突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攻擊性。施工隊的器材被打砸摔毀,文旅局的調解員還沒開口就被扇了個大耳光。
最後三方混戰打成一團,不知道誰報的警,直到警方的警笛長鳴而來這次混戰才停止。
然而事情到此也隻是剛開了個頭,村民不肯鬆口讓步,對麵也不肯放棄。
可是村子裡的意外越來越多,幾乎每天都在死人,村子的一塊空地被當作墳塚,隔幾天多要多出幾個土堆。
在某一天的清晨,就像是父母帶著愁容回家時那樣的天氣,爸爸說屋頂破了要去修整,我晾完衣服打算回屋,回身時我看到了父親在屋頂笑著對我招手,我回以微笑,下一秒發生了什麼?
我有點不記得了,我隻感覺眼前一黑,然後麵前就是父親倒地的身影和他後腦滲出的鮮血。
村裡死了太多人,一開始大家還會悲傷,到後來所有人都已經麻木了,那一片空地多了很多小土堆,已經沒有地方能埋人了,有一家人已經死光了,大家給那裡掛上白布條,把屍體停到那裡,隻等個好日子把人給火葬了。
爸爸的屍體也被放到了裡麵,一塊白布蓋著,母親抱著我痛哭,但過幾天母親也被蓋上了白布。
我坐在放著父母屍身的房間,不知道是真實還是虛幻,整日渾渾噩噩,那時將我拽回現實的是弟弟的哭聲,我抱住他溫暖的身體,父親要修補的房頂好沒被修好,冷風呼呼的刮進來,但似乎隻要擁抱住彼此,我們就能渡過寒冬。
最後這場慘劇還是停止了,停止於村民的妥協,停止於那些被白布遮蓋住的屍身,警方也停止了調查,他們也不想費心思再管這些神神叨叨的村民。
村民們也不敢再有異議了,北海溫泉旅館建成,村子裡要人命的怪事也神奇的停了,但沒有人會天真的認為到此一切就結束了,他們就是被押送在處刑架上的犯人,不知道砍頭的鍘刀何時落下。
我曾問起旅館到底發生過什麼,村民們忌憚著不敢多說,後來有人受不了,收拾了東西吵著要離開村子。
其實很多人都想離開,但是這裡很多人一輩子都沒離開過村子,他們已經被時代拋棄了,那趟名為發展的列車,在高速行駛的途中丟掉了很多它不需要的負重,顯然他們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還沒等那個人離開,發生過無數次的意外又卷土重來,不止要了那個人的命,也擊潰了所有人的意誌。
“是詛咒,她不會讓我們離開的!”
我也終於在村民驚慌的言語中窺得一點事情的真相。
百年前,那間屋子曾經就是一家專門打劫來往住客,有來無回的凶宅,當時的老板娘勢力不小,連山下官員都與她蛇鼠一窩。她經常強迫村民下山去為她招攬客人,村民雖然不願意,卻迫於她的施壓也不得不做。但這種事不管到底是不是自願的,隻要做了在外人眼裡也都成了她的幫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