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1 / 2)

到滬市的時候是早上十點,禾兒一眼就看到高明,招招手示意。

高明邊上還有她姑父陳輝明,臉色有些難看,不過看到人還是先叫道“四哥,四嫂”。

唯一的妹妹方芳剛結婚那些年,很是跟著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知青吃過幾年苦,為此方海這些年看到他都要先擺一下架子,這會是顧不上,說:“怎麼回事?”

事發到現在一天一夜,陳輝明也算弄清楚,說:“有人舉報咱們走後門,弄到高考題目。”

恢複高考到今年正好是第十一屆,保密措施一年比一年嚴格,小小一個培訓班哪裡能搞到題目,簡直是貽笑大方。

方海最知道程序,那是從出卷到運送都有人專門看著,怎麼可能。

他現在也不是那等不敏銳的人,眉頭一皺說:“走誰的後門?”

陳輝明曆來對這位舅兄客氣,隻用眼神看向他。

方海就知道,“嗬“一聲說:“還真看得起我。”

他早年是師級轉業,到公安學校後一直任副校長,去年才升職。高考卷子確實一向由部隊看著,非要攀扯的話他確實也有這個關係能搞到,隻要願意冒著晚節不保的風險。

就為一個培訓班,哪裡值得這麼做。

方海隻覺得好笑,說:“什麼玩意啊。”

禾兒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還是給父母添麻煩,說:“卷子我看一下。”

陳輝明隨身帶著,拿出來說:“這張誰也不記得是從哪拿回來的,當時陳老師覺得難度比較大,隻給張三、李四發了,他倆考卷做不過來,就擱起來,誰也沒碰。沒想到,今年的高考數學最後一題跟上頭的差不多,隻是數值不一樣。”

培訓班是花大力氣到處搜羅題目,反正都是全國卷,滬市的不夠就上外地找,人人都托關係,歸檔又不夠嚴格,現在居然連是哪兒來的都不知道。

張三、李四,就是今年從培訓班考上首都大學的兩個學生,他們本來成績就都很好,隻是想在短板科目上加強一些,每周過來上兩次課,主要是衝著陳老師的名頭。

不過宣傳成績的時候,禾兒給了挺大的版麵。

她這會看著考卷,有些不確定,遞給妹妹看。

苗苗搖搖頭說:“這是理科的數學卷。”

禾兒心想自己都昏頭了,妹妹是文科生,自己點點頭說:“是今年的題目。”

她當時還特意做過,想試試還能答對多少題。

做過的尚且拿不準,好像一放下筆就忘記,更何況張三這幾年做的考卷太多,相似的題目不知道有多少,看過一眼的東西壓根沒往心裡去。

他考完後把所有的複習材料全送給鄰居家,人家正好有個開學要讀高三的孩子王五,人也挺勤奮用功的,一整個假期都在做這些題目,倒叫他發現端倪。

王五左右一對題目,到外頭就說:“禾苗教育挺厲害的啊,高考題目都能押對。”

押題哪怕是學校都很常見,更何況人家是專門掙這個錢,聽說有一大幫子人天天在辦公室研究會考什麼。

這話傳來傳去,就變成禾苗教育搞到了高考題目,加上有人刻意宣揚的方家人的背景,變得可信起來。

更有人羅列證據,把培訓班出過的卷子搜集整理起來,發現各科都有和高考試卷相似的題目,直接一封寫得板上釘釘的舉報信,聲稱禾苗教育今年的好成績一定有貓膩,從首都那邊遞上去的,昨天下午就有人來查封,還把陳老師帶走。

培訓班現在已經是停課階段,堪稱人心惶惶,家長已經來要退費。還有沒說的,職工那麼多,這個月工資沒結呢,都有人明裡暗裡在打聽,隻差說私營老板就是不靠譜。

培訓班的資金一向比較緊,更何況今年都投資在學生服務中心那邊,一時半會哪有錢退。

收錢不退,那不就是黑店,市工商局的人都來幾回,才把人都勸回去,隻說一切等老板今天回來再說。

禾兒一路上想過很多,這會並不覺得難辦。

她看一眼父母,覺得自己已經是大人,想想說:“先去看看吧。”

眼神挪開,還沒張嘴,高明已經說:“小麥兩萬,大米一萬,月婷拿了兩萬,周楊也送過來一萬,加上我手裡三萬塊錢,一共九萬,退費加結老師工資,還差一部分,在湊了。”

賬是他昨天叫陳慧雲連夜算出來的,不管人回來做什麼決定,都得把前頭的事情都安排好。

其實錢的事情不是最難辦的,是好不容易打出來的口碑和今後的路,禾兒一下子覺得什麼都不煩,笑出來說:“你們手腳還挺快。”

家裡雖然沒積蓄,但錢是好借的,這點她從來不擔心。

趙秀雲提心吊膽的也不是這件事,她不怕孩子受挫折,隻怕站不起來,欣慰地拍拍女兒的肩膀說:“忙去吧。”

又說:“你爸估計得上單位一趟,我去幫你打聽打聽,晚些培訓班見。”

有名有姓的舉報,方海少說得去接受詢問,到他這個級彆,一舉一動都要小心。

不過他看著還挺好,想著就這麼“榮休”也不錯,掐著姑娘的臉說:“去吧。”

禾兒最怕是連累爸爸,鬆口氣點頭如搗蒜,虛無在穿短袖的手臂上擼兩下,很是雄赳赳氣昂昂道:“走著。”

就是走著走著,多牽住一隻手。

方家三口還沒走遠,方海低罵一聲道:“小兔崽子。”

趙秀雲好笑道:“行啦,你自己還有事呢,管得上這些。”

方海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說:“組織才不會冤枉人。”

這也是他的底氣,一家子可從來不搞這些魑魅魍魎的事情。

趙秀雲也是這麼想的,推他一下說:“快走吧你。”

又跟小女兒說:“苗苗自己回家,媽媽有點事啊。”

苗苗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一個人推著一家子的行李走,她力氣本來挺大的,就是一個人顧四個行李箱有些手忙腳亂,見斜旁插進來一隻手,還以為是什麼賊,正要一肘子打過去。

周楊說:“是我。”

苗苗手收回來,發現自己都走到出租車站,那會看見他也不稀奇,問道:“我媽他們走我前麵,你看到了嗎?”

周楊點點頭,幫她拿東西,說:“早上就是我載高明來的。”

他小時候在家屬院住過幾年,後來隨父母調到南京居住,中專畢業後在本來在公交公司上班修車,前年因為不想去當兵,和家裡人吵一架後跑到滬市,參加出租車公司的考試。

現在能開出租車的可都是精挑細選,出名的工資高,要求高,會外語、會開車修車、長得好是基礎。

周楊當時沒少讓苗苗做口語陪練,對著她一向照顧,把行李都放進後備箱說:“你媽讓我送你回去。”

苗苗不悅地撅嘴說:“哼,老把我當小孩。”

周楊看著她這張臉想,恰恰相反,是因為大姑娘長得太招人眼啦。

不過一句話不說,拉開車門道:“貴賓請上車。”

另一邊,禾兒他們也在出租車上。

這年頭打車貴,還有一點是車上有外人,說什麼話都不方便,幾個人各自發呆看窗外。

高明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身側的人,感覺得到她掌心的溫度,說:“四川好玩嗎?”

禾兒點點頭應,可惜道:“還有好幾個地方沒去。”

陳輝明本來覺得挺火燒眉毛的,畢竟他是辭掉學校的工作出來跟著乾,可受他們態度影響,一下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隻是到培訓班,對著封條歎口氣。

雖然沒開門,家長可不少,看到禾兒都圍上來說:“今天你們老板來了,該有個說法吧!“

說法肯定是有的,禾兒敞開高明隨身帶著的公文包說:“錢在這,會按照剩餘課時費退的。”

倒有幾個人胡攪蠻纏,非要退全部的費用。

她也不是泥捏的,說:“咱這又不是武俠劇,還能讓你們家孩子自廢武功,學進去的東西就是學進去了,還有全退的道理嗎?”

又說:“我隻有剩餘課時費的錢,你多彆人就少,看看其他家長答應不答應吧。”

那必然是不答應的,很快又為誰排先誰排後爭起來,生怕誰落後誰領不到。

禾兒看這架勢一點不意外,說:“慧雲,工資你也算一下。”

她坦坦蕩蕩道:“培訓班不會倒閉的,之後還會營業。按理是下個月月初發這個月工資,但要是有誰想先領工資走人的,立馬結清。”

她目光逡巡,幾個職工都有些猶豫,實在是禾苗教育的福利太好,要是在外頭可找不到這麼好的工作,又怕錯過今天沒明天。

禾兒反正不怕,把剩下的事情交給姑父,和高明去公安局,路上想起來說:“那張考卷是杜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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