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黎簌在火鍋店裡,把話說得有些中二有些天真。
可她真的認為,有姥爺、有楚一涵趙興旺,還有靳睿。哪怕她媽媽再也不會打電話回來,她也永遠不算可憐。
他們為她組成了一個“家”,溫暖又溫馨。
火鍋像摻了假酒,讓人無端興奮。
甚至連趙興旺和楚一涵都已經加入到黎簌的設想中,他們拿著手機,邊查邊興致勃勃地討論,暢想以後到了帝都,要去哪兒玩、去哪兒逛。
新開的遊樂場一定要去,那些名勝古跡也要逛一逛。
還有能俯瞰中軸線的電視塔、最紙醉金迷的酒吧街。
黎簌還算記路,以前黎麗帶她去過的地方,她都有印象,自告奮勇要給他們當導遊,還說自己特彆會看地鐵路線圖,說得好像明天就要出發。
她想了,上了大學,大概她還會和楚一涵趙興旺到處惹事兒。
到時候他們不小心把生活費花超了,或者去哪吃飯沒帶夠錢......反正無論出現什麼經濟上的情況,靳睿大概就是那個皺著眉但又不得不幫他們平事兒的,等他把事情擺平,他們一起去找姥爺。
姥爺應該住在學校附近,會給他們煮一大鍋放了什錦丸子和麻油辣椒油的熱湯麵,他們飽餐一頓,再抱著靳睿的遊戲機玩到天亮。
夢做得非常美好,黎簌帶著一身香飄飄的火鍋味,一路哼哼著歌,進門就把這計劃和黎建國說了。
老人喝了口枸杞茶,真誠發問:“那得好好學習才行吧,不然考得上麼?”
姥爺這句話說完,黎簌聽見站在門口的靳睿笑了兩聲。
但她
沒臉回頭瞪人,她的成績確實慘不忍睹,連反駁都沒底氣,牙疼似的小聲哼哼:“我們會好好學習的......”
黎建國挺相信自家孩子,當即給她加了油:“不錯,有決心就行,姥爺相信你月考一定有進步。對了,月考什麼時候來著?”
“......下周五。”
從那天之後,黎簌確實有“頭懸梁錐刺股”之勢。
她上課絕對不睡覺,感覺到困了就掐自己一把;下課也在學習,連在上學放學路上,都要和楚一涵趙興旺互相考單詞。
三個人決心很足:
要從現在開始,衝刺高考,殺進帝都。
轉眼到了月考周,黎簌和靳睿的座位輪了一圈,又回到窗邊的位置。
晚自習時間,窗台下安置的暖氣把黎簌烤得昏昏欲睡,她掐了自己一把,勉強打起精神。
想繼續做題,又遇到不會的。
這幾天她已經暫時把“斑禿”的事情放下了,自認為秉著“不恥下問”的態度,有不會的題就去問靳睿。
老師沒在教室裡,靳睿在刷題,她湊過去,用筆戳了他胳膊一下:“喂。”
人家連個眼神都沒給她,依然盯著題乾,隻回她一個鼻音:“嗯?”
“這題你給我講講唄,答案上沒有過程,我看不懂。”
其實黎簌還挺喜歡聽靳睿講題的,語速不快,也耐心,基本講的時候就會在草稿紙上把過程給她詳細寫下來,必要時,也會列出公式,有時候看她不懂,公式他也會延伸講一下。
他講完,黎簌十分誠懇,打算說“謝謝”。
靳睿突然說:“13。”
“什麼13?”
“這幾天,給你講了13道題。”
教室裡的燈管兒正好在靳睿頭頂,他微微揚起頭,睫毛被燈光晃得發亮,眼裡噙著光,“耗費了太多腦力,我想想,吃什麼能補回來,要不,聚寶居?”
黎簌撇嘴:“讓我姥爺給你做,我姥爺的廚藝堪比聚寶居的廚子。再說了,為了我們的帝都夢,你幫幫我怎麼了!楚一涵現在每天晚上睡前,還給我打電話和我互相背文言文呢。”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去帝都了?”
“那你當時也沒反駁!”
反正3班的晚自習早已經像菜市場了,他們倆也索性不守紀律,鬨起來。
懟對方還不算,黎簌用手裡的筆捅靳睿的癢癢肉,把嘴仗升級成武站,靳睿抓住她的手腕,奪過她的筆,她也不甘示弱地反扣他的手。
兩人正鬨著,左側的窗外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影,隔著霜氣也看不清是誰,黎簌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教導主任,筆也不要了,正襟危坐。
靳睿手裡轉著黎簌的筆,盯著那個人影,眯了眯眼睛。
窗外的人沒走,過了一會兒,黎簌手機在書包裡震動,是方鹿鳴發的:
【開一下窗戶。】
黎簌把窗戶打開,很是納悶:“你怎麼來了?”
“來把這個還給你。”
方鹿鳴最近時常往這邊跑,路過3班門口,有時候遇見黎簌,會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或者問她周末要不要出去喝奶茶。
黎簌都以自己在努力準備月考為由,婉言拒絕了。
今天上午,方鹿鳴又過來,他找黎簌借了一本高二的課本。
說是他們現在總複習經常涉及到以前的知識,查缺補漏,借課本一用。
這會兒他又又又來了,說是課本用完了,過來還。
大冷天的,開窗敞開不到一分鐘,黎簌都覺得冷風撲麵,站在外麵的方鹿鳴卻隻穿了件看著就單薄的外套,還敞著外套耍帥。
她真心想問他:
你脖子上的金屬鏈子,它不涼麼?
跑起來時,那麼大一塊鐵砸得不疼麼?
而且也真的不覺得帥,還沒靳睿把羽絨服拉鏈拉到鼻梁,遮著半張臉時看起來帥......
方鹿鳴卻會錯意了,以為黎簌在看他。
他對著黎簌眨了眨眼睛:“還你的書,你好好看看,走了。”
黎簌關上窗,把那本被還回來的書從窗台上拎起來,裡麵掉出個東西,落在桌麵上。
是一張折起來的筆記本紙張。
展開來看,上麵是方鹿鳴不怎麼好看的字跡——
黎簌,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這幾天要月考了,你不用著急回複,慢慢考慮,等你。
靳睿冷眼旁觀這一切,視線落在那張被撕下來的筆記本紙上。
某個瞬間,他腦子裡冒出趙興旺那句刻薄的吐槽:
都沒花心思挑個什麼馬卡龍色的?白處那麼多對象,切,寒酸!
黎簌愣了愣,她也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紙條,不知道怎麼反應,直接把紙夾回了那本書裡。
這事兒她並有沒多想。
她是那種很難同時專注兩件事的人,現在她急需把月考搞明白,其他的事兒都得往邊上靠靠。
而且她這個人吧,有那麼一點拖延症,要不是為了蹭靳睿的出租車,以前上學起床她都是等到最後一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