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酸(1 / 2)

糖漬青梅 殊娓 11549 字 4個月前

泠城是太北方的城市,每年冬天,都能聽到有人聊天,說到了冬季是心腦血管疾病高發的季節,讓老人們一定小心。

偶爾也有噩耗傳來,說哪一家的老人突發急症過世,或者是某一家的老人隻是打了個噴嚏就引起腦血管破裂。

那些噩耗總是引起無限唏噓。

可再唏噓,到底是彆人家裡的事情。

唏噓隻是唏噓,感歎過後,永遠不會想到,有一些“噩耗”它是會真實發生在身邊的。

黎簌從未想過姥爺會猝然與世長辭。

她甚至從未想到過她的姥爺,有一天會老到病榻纏綿。

她以為,姥爺會老當益壯,會長命百歲、長壽長祿。

她以為他們有的是時間,也以為一切總是來得及。

可是當黎簌坐在黎麗租來的車子裡時,她才真切地感覺到,無論她哭多久,姥爺他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過去的生活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天色漸暗,對行的運貨大車開著遠光燈和她們的車子擦肩而過,燈光晃了黎簌的眼睛,她安靜地流著眼淚,沒眨眼。

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黎麗臉上的神情始終疲憊且冷靜。

黎建國去世的事情在她看來,隻是各種突發事件中的一項,而她所做的應對裡,並沒有過多感情因素。

她隻需要用最高的效率,把“突發事件”帶來的影響都降到最低,並且,最節省時間的辦法,讓一切回到正軌。

哭,是黎麗看來最無效的解決方式。

她不會把精力放在感情宣泄上。

黎麗已經在接到黎建國去世的第一時間,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了安排。

她在去機場的路上通過網站租好了車,下飛機直接開著車到泠城,並在到醫院的第一時間為黎建國辦理了死亡證明,隨後給殯儀館打電話,讓他們拉走了黎建國的遺體。

沒有按照泠城的習俗,在第三天出殯,而是以直係親屬在外地務工為由,申請了“加急”處理。

儘管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勸說過,說當地的民俗是停留三天,讓過世的人的靈魂回來看看,但黎麗依然決定加急火化。

她冷靜地反問殯儀館的人,人真的有靈魂嗎?

所以在黎簌昏迷的時間裡,姥爺已經被火化下葬。

如果說,當黎麗說起這些時,黎簌還有力氣在車裡尖叫大哭,和黎麗爭論和黎麗吵,還有力氣為了沒能見到姥爺最後一麵而歇斯底裡、撕心裂肺的話。

後來黎麗說會把泠城的房子賣掉時,黎簌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

黎簌閉上眼睛。

可以不可以,賜給她一些勇氣。

哪怕一點點就好。

讓她在麵對這些時,也能有能力抗衡,而不是懦弱沒用地一直哭泣?

黎麗隻給黎簌拿了她的書包,象征性地塞了些她的學習用品。現在那個書包,就隨意地堆在後備箱裡。

她告訴黎簌:“哭鬨是沒用的,你必須和我去帝都。”

黎簌沒有其他家屬了,隻有媽媽。

除了去帝都她彆無選擇。

可是她固執地重複:“我不要去帝都。”

那間她和姥爺生活了十幾年的房子怎麼辦?

住在隔壁的靳睿怎麼辦?

黎麗說:“讓你一個人留在泠城和隔壁姓靳的男生早戀嗎?”

黎麗曾在樓下遇見過老鄰居李紅萍。

李紅萍對黎建國的去世表示惋惜,說老人家看起來身體那麼硬朗,走得太突然了。

可話音一轉,李紅萍說起黎簌。

她對黎麗說:“哎小麗啊,聽姐一句勸,孩子還是自己看著的好,隔著輩的老人看,那是看不住的。”

“黎簌怎麼了?”

“你是不知道,黎簌這孩子以前挺好,這半年這不是那誰,你知道吧?陳羽家那個男孩子回來了,現在自己住,在外麵學得一身臭毛病,見人連招呼都不打,我看你家黎簌和他走得太近,也學了一身壞毛病。”

李紅萍說,她經常看見黎簌和靳睿在一起,兩個孩子肯定是早戀了。

三更半夜的黎簌一個小姑娘也往人家男孩家跑,她看見都不止一次了,12點多黎簌才抱著書包從靳睿家出來。

“做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李紅萍哼笑著,“以前就和黎大爺提過,老爺子不當回事兒啊,還說我瞎說呢,你可得把孩子看好了,帶去帝都最好。你說你在帝都光鮮亮麗,回頭孩子在泠城惹出什麼事了,還不是你這個當媽的要承擔。”

黎麗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確實沒打算把黎簌留在泠城,帶黎簌去帝都送去寄宿學校,是她在回泠城的航班上就做好的決定。

儘管,她其實並不願意照顧誰。

臨分開前,李紅萍轉轉眼珠:“欸小麗,你家這房子要是沒人住,賣給姐得了,姐給你出個價?回頭我兒子結婚,正好能用上。”

黎麗給黎簌的班主任老高打了電話,了解黎簌的成績,問到期末考試名次,她皺了皺眉。

後來黎麗問老高問靳睿家長的聯係方式,老高歎了一聲,說他也沒有。

說到靳睿,老高有點驕傲,說那孩子很有想法,成績也好,聽說是一直準備著出國的。

所以,黎麗和黎簌說,彆想著回泠城,以後你就在帝都。

黎簌承受著黎麗道聽途說後的猜測,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去反駁。

姥爺的去世給她的打擊太大太大,幾乎擊垮了她所有的靈動和生氣,她再也沒有力氣告訴黎麗,那些每天在靳睿家呆到將近12點的日子裡,是他們成績進步得最快的時光。

她沒有辦法在失去姥爺的痛苦裡,和宛如機器人般沒有情感的媽媽解釋,說他們曾陪伴楚一涵,共同抗住了那些流言;說他們曾發誓一定考上帝都,為此日夜努力;說他們有過很好很好的計劃,並為之加油著......

又開始下雪。

陳羽說過,雪花簌簌,簌簌是很美的詞。

可她不是雪,她是一株植物,根深深紮在泠城,和姥爺依偎在一起.

現在她沒有根係了,她什麼都沒有了。

黎簌太疲憊了。

她緊繃著的所有神經都斷開了,隻剩下堪堪那麼一根,上麵寫著靳睿的名字。

靳睿失去小羽阿姨時,是怎麼挺過去的呢?

可以不可以,從他那裡,借到一點點讓她可以堅強起來的理由。

可黎麗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給了黎簌致命一擊:“也不用想著那個姓靳的小男孩,無論你們發展到哪一步,都從現在停止。我給你們老師打過電話,他是準備出國的,這些你知道麼?”

他們沒有發展到哪一步,一切都還沒開始。

靳睿沒有說過他要出國,他隻說過,高考後要帶著她和姥爺去江城逛逛。

黎簌崩潰了。

她的眼淚無聲砸下去。

隨黎麗到帝都後,黎簌開始迅速消瘦。

黎麗回到帝都後馬上投身於工作,每天早出晚歸,隻留黎簌一個人在家裡。

她們的住所並不大,還沒有在泠城時的家大,黎簌一個人蜷縮在臥室裡,不怎麼吃東西,也不怎麼睡覺。

失眠,睡著也會做噩夢——

有時候夢到姥爺孤單地倒在他們曾經居住的客廳裡,按著心臟,呼吸困難;也有時候夢到醫院,姥爺的朋友拉著她,一遍一遍和她說,來不及了。

她夢到過江城,那座她從未去過的城市。

夢到她高考結束,真的考上了帝都,姥爺興奮地在家裡做了很多好吃的,然後他們一起出發,去了江城。

靳睿請她和姥爺去吃了很貴很貴的豪華餐館,在餐館裡,他問她,怎麼樣,現在要不要和我談戀愛?

每一個夢境,無一例外都是一把刀子,在黎簌心口戳了又戳。

她不敢想她離開後被賣掉的家,不敢想姥爺那些珍視的舊家具被人丟出門外堆成廢品,不敢想楚一涵和趙興旺。

更不敢想靳睿。

“怎麼我說什麼你都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