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後來上的什麼大學?”
靳睿報了個大學名字,黎簌撇撇嘴:“這麼好啊。”
“那我不得好好考麼。”靳睿說。
身邊的小姑娘臉上還殘留著一點淚痕,顯然去墓園看過姥爺這件事,讓她心情並不十分明媚。
靳睿便和她開起玩笑,逗她開心。
他說,“我怕我考不上大學。考不上大學就隻能去撿垃圾收廢品,我性格又不夠好,收廢品人家都不願意把易拉罐和紙箱賣給我,就沒有錢,隻能去乞討。”
黎簌隱約覺得這話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好像是靳睿打架那次,她苦口婆心勸他時說過類似的話。
“嘎嘣”一聲,黎簌咬碎一塊糖。
他那麼有能力,他乞討個鬼!
反倒是她自己,再不找工作,可能真得去乞討了。
還欠著靳睿房子錢呢。
說起這個,黎簌也是有些鬱悶的:“你給李紅萍加價那麼多乾什麼!”
搞得她突然就欠下了兩套房子的巨款。
才剛還完黎麗的債,又得想辦法還靳睿的債。
虧她回來時還有種,在靳睿身邊可以安心歇一歇的錯覺。
靳睿給出的理由是,嫌李紅萍墨跡、嫌李紅萍煩,一句話都不想和她多說。
“那你就給她那麼多錢?!”
黎簌舉著棒棒糖,幽幽轉頭,“那你嫌我煩不?嫌我墨跡嗎?能不能也給我點錢讓我閉嘴?”
“也怕拖久了她會去動裡麵的東西。”
頓了頓,靳睿說,“不希望她進你們的屋子亂翻。”
黎簌愣了一瞬,忽然安靜下來。
那是靳睿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維護她和姥爺的所有物。
在她沒能力保護的當時,他做了強有力的後盾,擋住了很多遺憾的發生。
她在白天時曾去家裡仔細看過。
熟悉的家像是被施了魔法,時間停留在她和姥爺離開的那一年,她用過的高二練習冊還攤開在桌上,台燈上貼了衝刺帝都的便簽紙,沒用完的中性筆和橡皮,都還在原位。
還有中午12點時,擺鐘清脆的敲打聲。
一切都在等著她回來。
“對了。”
黎簌回頭去看靳睿:“怎麼了?”
靳睿今天穿了件黑色派克大衣,食指輕敲方向盤。
他似乎偏愛黑陶瓷的材質,食指上戴著的戒指也是黑陶瓷的,雙G互扣的經典圖案。
從小彈過鋼琴的人真是不一樣,手長得那麼好看。
黎簌在心裡這樣想時,聽見靳睿說:“床墊都已經重新定購了,可能明後天才能到。你在我家繼續湊合睡一兩晚吧,床墊到了再搬回去住?”
畢竟他現在是債主,黎簌也有點底氣不足,違心憋出一句:“那你睡沙發能休息好麼?要不,我睡沙發吧。”
“行。”
黎簌不敢置信地瞪向靳睿,這人笑得肩膀都顫了。
他說:“哪敢讓你睡沙發。”
時間不早,靳睿帶黎簌去之前那家家常菜館吃了晚飯才回家屬樓。
也許是近幾年家屬樓裡有車的人變多了,物業用白漆在樓下畫了一排整齊的停車位。
靳睿把車子穩穩倒進車位裡,下車,拉開副駕駛位置的車門,扶著黎簌下車。
他這套動作很是熟稔,忽然就讓黎簌想起高中時,她上樓不小心崴了腳,連續很多天,都是靳睿扶著她上下樓。
似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和楚一涵趙興旺和靳睿徹底熟悉起來,厚著臉皮天天蹭靳睿的出租車。
黎簌扶著靳睿的手臂下車,忽然問:“小羽阿姨她,也是一棵樹麼?”
她不喜歡用任何“死亡”“葬”這類的字眼,就好像小羽阿姨和姥爺都仍活在這世上,隻是換了一種形態,依然陪伴著他們。
“不是,她喜歡江城的雨,喜歡江城一年四季總有花開。她現在,在一片鮮花盛開的山坡上。”
靳睿說這些時,語氣是溫柔的,“有機會,我帶你去看她。”
黎簌還想說什麼,但下一秒靳睿忽然攬著她的背和腿窩,以一種公主抱的姿勢,把她抱了起來。
她小聲驚呼:“靳睿,你乾什麼呢!”
“抱你上去。”
“那可是6層樓!你能行嗎?”
黎簌是真的懷疑靳睿的。
畢竟在她的印象裡,這人嬌氣又怕冷,出門從來都是乘出租車,一步都不願意多走,降溫嚴重點就開始咳嗽感冒。
她都怕他走幾步嫌她沉,把她丟在地上。
但靳睿步伐很穩,抱著她邁進樓道。
時隔多年,樓道裡的牆體並沒有被修葺過,依然有大片牆皮脫落,也依然貼著各種顏色的小廣告貼紙。
樓梯死角裡積滿灰塵,扶手上的漆體斑駁。
黎簌有些緊張,下意識抱緊了靳睿的脖子;“你你你,要不然你放我下來吧,扶著我就行,我怕你抱不住把我摔了。”
她又開始像個小老頭,絮絮叨叨嘀咕,說他萬一抱不住,把她從樓體上滾下去,那可不是鬨著玩的。到時候摔到頭,那她可完蛋了,她才不到90斤,真的受不住那麼折騰,真摔一下,可能得當場下去陪她姥爺,當一棵白楊樹......
小姑娘頭縮在他脖頸處,每呼吸一下,溫熱的氣息都輕輕拍在他皮膚上。
帶著剛吃過棒棒糖的甜味,撩得他嗓子發乾。
“黎簌。”
靳睿忽然叫了她一聲,他喉結滾動,“彆在我頸窩嘟囔,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