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時不時對視,然後若無其事地撇開視線。
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這真是一個很好的早晨了。
吃早餐時,曹傑把包子懟在醋裡沾了沾,不經意說了一句“感覺黎簌今天氣色格外好呢,有什麼開心事麼”,沒想到正在喝粥的黎簌瞬間嗆住,咳得險些去世。
靳睿幫她拍了拍背,又遞給她紙巾。
曹傑怕挨說,對著靳睿解釋:“不是,我就問一句她是不是有什麼開心事,怎麼反應這麼大的?”
黎簌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可能天氣好我心情好吧”,以此蒙混過關。
她自己表現得明顯,但她渾然不覺,隻處處都覺得靳睿表現得不夠純潔——
吃過飯還有一點時間,幾個人坐在沙發上聊天。
茶幾旁放了一箱橘子,是趙興旺來時拿的,說是他爸單位發了兩箱,他覺得甜,拿了一箱過來給他們嘗嘗。
靳睿彎腰拿了個橘子,坐在黎簌身邊的沙發扶手上:“吃麼?趙興旺拿來的。”
黎簌馬上瞪著眼睛掐了一下靳睿的腰,小聲說:“你太明顯了,怎麼隻問我一個人啊?”
被“小黎導演”教育了,靳睿麵無表情地扭頭:“你們呢,吃麼?”
其他三個人一臉茫然。
黎簌繃著表情剝開橘子,卻在吃了一瓣後,馬上扭頭和靳睿耳語:“特彆甜!”
她說著,撕下一瓣橘子,喂到靳睿嘴邊,“你嘗嘗?”
客廳有一瞬的安靜,其他三個人互相對視幾眼,都似乎明白了什麼。
趙興旺和曹傑是憋不住話的,剛想開口,看見靳睿淡淡地對他們搖了搖頭。
隻有黎簌還覺得自己的隱藏計劃天衣無縫,三番五次“趁著彆人不注意”,湊過去和靳睿說悄悄話,或者湊過去警告靳睿,“你太明顯了!”
早晨時間過得很快,吃過飯沒多久,趙興旺和楚一涵看了看時間,準備去上班。
趙興旺問靳睿:“睿總,你今天出門麼,不出門車子我開走了?”
“開吧。”
因為黎簌在,靳睿儘可能把工作都放在家裡做,其他的曹傑來打點。
曹傑也拎著外套起身:“那我不開車了,我今天過去商場和經理談事情,蹭你們兩個一段車吧,路口把我放下就行。”
臨走時,偷偷丟給靳睿一個“恭喜”的眼神。
三個人大忙人出門,黎簌鬆了一口氣,倒進沙發裡,挨著靳睿:“演戲真的太累了,他們看出來了麼?”
“......沒有吧。”
“沒有就好。”
靳睿給趙興旺他們發了信息,叮囑他們裝著點,看破彆說破。
說是黎簌臉皮太薄,沒準備好公開呢,彆嚇著她。
這套路曹傑熟。
當年他就是被靳睿叮囑過,到現在都不敢叫黎簌“小揪揪”“小嫂子”。
得正經,不能嚇著她。
後麵幾天裡,三個人裝得格外辛苦。
明明看見黎簌跟著靳睿一起鑽進了開放式廚房,看見她蹲在櫃子前拿東西時靳睿也蹲在她身邊,兩人越靠越近,親密得不行。
還不得不裝睜眼瞎。
眼看著靳睿不知道說了什麼,黎簌忽然把自己的領口往下拉了點,給靳睿看。
三個人趕緊各自偏過頭去,看窗外、看天花板、看手機。
曹傑發狠地戳著手機屏幕。
他為什麼盼星星盼月亮地迫切希望靳睿他倆在一起啊?!
現在好了,廚房裡找個東西都這麼膩歪!
這他媽狗糧難道不噎人嗎?!
靳睿家的廚房光線很好,黎簌蹲在櫃子前,想要從各個調料盒子裡找出哪個是冰糖。
但靳睿家裡的東西,都是沒有標簽的,她翻了兩個,發現都不是,沒了耐心,伸手拽了一下靳睿的褲腿:“冰糖是哪個盒子?”
靳睿蹲到她身邊,拿了個盒子遞給她:“這個。”
動作帶起空氣中的微小塵埃,在陽光下晃動著飄走。
靳睿笑著,壓低聲音問:“演得這麼投入,戒指都不戴了?”
那天早晨靳睿家回去,黎簌就把戒指摘下去了。
可真的放回盒子裡,她是不願意的,很想貼身戴著,而且之前他送的項鏈已經丟掉了,這個戒指她是一定要好好保存的。
所以她翻箱倒櫃,在姥爺的舊物裡翻出一團紅色的細線,把戒指穿在線上,係在了脖子上。
聽靳睿問起,黎簌也就毫無防備地把領口往下拉,給他看:“沒有摘,戴在這兒啦!”
一片白皙的肌膚承著陽光,落入靳睿眼裡。
他幫黎簌把衣領拉上:“彆勾我犯罪。”
“這樣一下也不行麼?我穿了文胸的。”
黎簌往客廳看了一眼,很恰巧,客廳裡的三個人都沒在看這邊。
尤其是趙興旺那個大嘴巴,不知道在看窗外的什麼,楚一涵好像在觀察靳睿家的吊燈。
沒人注意,她也就大著膽子湊過去,親了靳睿一下,然後捂著嘴偷笑:“嘿嘿。”
靳睿被她撩得不上不下,乾脆勾著人後頸把人勾回來,吻了一會兒才鬆開人。
曹傑冷漠地收回視線,想和楚一涵趙興旺吐槽一下自己剛看見的狗糧,結果扭頭,楚一涵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到窗邊去了。
趙興旺攬著她的腰,楚一涵的頭還側靠在趙興旺肩膀上。
曹傑:“......”
明明是五個人的團體,現在成了兩對。
合著就他一個單身狗?!
曹傑悲憤欲絕,感覺自己被拋棄了。
他點開他親爸的對話框,給他爸發信息:
【爸爸!】
【我要談戀愛!我想談戀愛!】
【您有沒有哪個叔叔阿姨家的孩子合適,我要相親,立刻馬上!】
【我也想要青梅竹馬!!!】
進入九月底,泠城開始大範圍降溫。
黎簌經過幾次麵試後,順利找到了工作,馬上就可以去入職了。是一個公司的市場部門,和人事部主管談了談,工作內容她也是挺喜歡的。
時間久了,靳睿也不能總是留在家裡陪她,經常是要出去忙的。
黎簌上班前的最後一天晚上,大家都聚在靳睿家裡,路口一家新開的炸雞店促銷,趙興旺和楚一涵買了一兜子炸雞回來,幾個人圍坐在桌邊,聊著各自遇見的趣事和八卦。
“這家的炸雞還真挺可以,居然是一整隻,味道也不錯。”
“真的,這家店我看好,估計要火。”
“我們買的時,身後已經開始排隊了呢。”
整隻炸雞撕開,靳睿撕了雞翅遞給黎簌。
她接過來,下意識看了眼其他三個人。
拖了3、4天,靳睿從來沒催她公開戀愛關係什麼的。
黎簌知道,其實在他們兩個的關係裡,靳睿始終是讓著她的,她說什麼,他都願意順著她。
可剛才開飯前,曹傑在外麵抽煙,正好黎簌提著垃圾袋開門,也就站在外麵和曹傑聊了幾句。
曹傑用腳在地上畫了個小範圍的圈,叼著煙問黎簌:“就這兒,你記得嗎,我的小雪當年就是在這兒慘死的,它是我的第一個雪人,我很愛它的。”
黎簌當然記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小雪確實是無辜犧牲的,她也就安慰曹傑,說等到了冬天,他們可以再一起堆個雪人,這次他們人多,可以堆一個超級大的。如果曹傑想,修成斷臂維納斯的樣子都行。
“那我也得會啊,我又不是學美術的。”
曹傑笑了半天,隨口說了一句,“今年也許真的能搞個大的,其實後來我每年冬天都會來,就是沒心思堆雪人了。今年氣氛這麼好,堆一堆還是可以的。”
黎簌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沒心思?”
曹傑就和她說,跟你說了你彆和阿睿說啊,那陣子在阿睿家裡可不像現在這麼歡樂,每個人都瘋了一樣。尤其是阿睿。
他說,你不知道他多喜歡你姥爺,從江城走的時候給老人買了不少好東西,結果一回來,什麼都沒了。
後來曹傑再來,看著靳睿把自己繃得那麼緊,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工作,除了工作就是抓緊一切蛛絲馬跡找黎簌,他也就根本提不起任何興趣想要堆個雪人。
那時候他們眼裡的泠城是沒有半分情調的,隻有冷。
黎簌想起靳睿對姥爺的尊敬,他幾乎是把姥爺當成自己唯一的親人在孝順著。
那時候他也一定很難過很難過吧?
雖然他從來沒和她說起過半分。
炸雞和啤酒,楚一涵他們又是喝得稍顯酩酊,聊天聲音也大了起來。
黎簌喝了半杯,其他時間都在和靳睿一起喝冰糖橘皮水。
她坐在熱鬨裡,腦海裡的時光倒退回幾年前。
她想起靳睿剛回泠城時的冷漠,想起他剛失去小羽阿姨的那種萬事漠然的態度。
他才剛剛融入小集體,才剛剛和姥爺能敞開心扉對話,剛剛對她有了好感。然後她帶給了他又一次的失去。
她的男朋友好可憐。
他總是在失去,卻從來不抱怨。
手裡端著的冰糖橘皮水被人拿走,黎簌下意識看向身旁,靳睿溫聲說:“水涼了,給你兌一點熱的再喝,天冷,彆著涼。”
頓了頓,他打量著黎簌沒什麼精神的一雙眼睛,問,“怎麼?困了麼?”
黎簌搖搖頭,沒說話。
“對了阿睿,明天你是不是得去滑雪場了?”
“嗯,去。”
滑雪場距離城東這邊有車程3-4個小時,遇上雨雪什麼的,還會更久,所以一般靳睿過去處理事情,都是當天去,然後隔幾天才回來。
最早也是第二天回,不然來回開車占去一整天裡的10來個小時,浪費時間,工作效率也低。
“那明天,簌可以去我家住,或者我過來陪簌也行。”
楚一涵說完,趙興旺也開口:“那我也過來陪老大唄,明天是老大第一天上班,正好和我們嘮嘮她新單位的事兒,完事兒我們三個還能鬥地主。”
“人家閨蜜倆聊天,你一個大男的瞎摻和什麼。”
曹傑現在看什麼都像狗糧,“不會是為了粘著楚一涵吧,那你也太黏糊了。”
趙興旺用紙巾團丟曹傑:“我黏糊什麼,我們三個高中時候老鐵了,連睿總都沒來呢,就我們仨,天天一起,你懂什麼!”
“沒看出來吧曹傑,以前這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和簌的閨蜜。”楚一涵笑著說。
靳睿側頭問黎簌:“我去滑雪場估計2、3天,想我麼?”
黎簌看起來心不在焉,點點頭。
卻在大家都熱鬨著的時候忽然開口:“我...有件事想和你們說。”
咬著雞腿的趙興旺、正在聊天的曹傑和楚一涵,大家都停下,扭頭看過來。
靳睿也靠在椅背上看她。
黎簌第一次談戀愛,也第一次乾這種公開的事情,有點緊張,但她覺得,自己必須得給靳睿一個“名分”。
她的男朋友這些年,太不容易了!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很鄭重地開口:“其實,我和靳睿談戀愛了。”
早已經看出實情的三個人瞬間石化,愣著沒出聲。
黎簌立馬不安起來,扭頭看向靳睿,用口型問他:他們會不會早就看出來了......
靳睿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曹傑一腳,曹傑會意,掐了趙興旺一把,三個人各自對視後,擠出一臉喜慶:
“哎呀!這可真是太意外了,恭喜啊!”
“是呢,太突然了,我、我得緩緩!”
“這怎麼一點預兆都沒有呢!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