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凡輕車熟路的走回一間臥室，在床頭小冰箱裡拿了罐啤酒。
眾人盯著旁邊的床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那到底是不是充電床。
“指甲，指甲！”柯文激動的用食指用力戳著屏幕。
魏凡扶在冰箱邊框的左手，小拇指的指甲油剝落了半塊，露出裡麵灰色的指甲。
“石錘了，魏凡果然是機器人！”張弛右手握拳，用力錘了下左手掌心。
“他這言行舉止，有半點像機器人嗎？”趙浩突然科技的力量震撼，即便告訴他這是機器人，他都不太敢信。果然，賣九千多萬還是有道理的。
“不對啊，機器人不是有三大定律嗎？不可能謀殺自己的主人。如果他是機器人的話，那豈不是正洗清嫌疑，完全可以排除在凶手名單之外了。”王海南疑惑的道。那他們還查什麼，現在就可以收工大吉了啊！
“彆忘了，張喆那邊不是說陪伴型機器人出什麼BUG了嗎？會不會是那個問題就能導致機器人程序紊亂，比如說殺人？”
“機器人殺人？”
宋瓷和唐肆都不太習慣觀影頻繁發‘彈幕’，這會兒也隻是認真觀察著魏凡的舉動，沒有加入其它人的討論。
魏凡喝了幾口啤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走出臥室，來到走廊儘頭的那個房間。
眾人透過另外一個鏡頭的畫麵，可以直接看到那個房間內的情形。
地板上堆著幾個鬆鬆軟軟的懶人沙發，不少地方都已經磨得起毛，應該是用了很長時間，沙發邊隨意的丟著幾本影集，前邊不遠放著台舊式投影機。看起來，像是個設計成榻榻米風格的影音室。
與其它屋子樣板間似的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比，這裡明顯親切樸實了許多。那幾本亂丟的影集，尤其帶著讓人放鬆的家的感覺。
靠牆還有一個用料考究的書櫃，宋瓷切大畫麵掃了幾眼，《華國通史》《世說新語》《戰國策》《浣花集》《花間集》《隨園詩話》《珠玉集》《詩詞格律》……裡麵擺著一水的文學典籍，書脊上磨損的痕跡有重有輕，看來是真的在讀，不是擺來裝樣子的。
書櫃旁邊還大剌剌的放著個入牆式的保險櫃。
門口的魏凡握著門把手猶豫了十幾秒，才下定決心似的，打開了門。
“魏凡這個表情，怎麼跟要抓奸似的？”柯文笑的道。
張弛疑惑，“抓什麼奸啊？江也都已經死了。”
唐肆無聲地皺了皺眉。
書架，投影機，懶人沙發，影集……魏凡仿佛從沒進去過似的，一樣一樣，認真的打量著屋內的東西。
表情迷茫而疑惑。
顯然，這和他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不一樣。
然後，他在懶人沙發上坐下，放下啤酒，拿起本影集奇的翻看起來。
屏幕外的眾人也自然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影集的照片上。
照片看起來比影集還要舊，有些甚至都已經開始泛黃。最上麵是個大約四五歲男孩的單人照，透過青澀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出江也現在的模樣。
下麵幾張也基本都是以江也為主角，有獨照，也有跟家人的合照。
魏凡盯著那頁照片愣了許久，隨後丟下影集，打開了投影機。
【江也，過來，快過來！】牆上與魏凡眉眼似的少年對著鏡頭招手，興衝衝的把一個包裝得花花綠綠的盒子塞過來。
江也拆開盒子，裡麵驀地蹦出一隻嘎嘎叫的小醜鴨，旁邊的少年抱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魏凡詫異地盯住牆麵。
“自己做的惡作劇有什麼驚訝的？”張弛不解的道。
“那應該不是他。”宋瓷提醒張弛仔細看牆上定格的兩人，“你覺得他們看起來多大？”
“十六？十七？反正肯定不會超過十八歲！”張弛不太確定。按照魏凡現在的模樣，視頻最少是六七年前拍的。
牆上的投影切換到了下一個片段，【不疼，真的不疼。】靠坐在病床上的魏凡努力做出元氣滿滿的表情，臉色卻是掩飾不住的憔悴。
“還記得張喆家裡的那張訂單嗎？定製年齡是24歲。”宋瓷從他手裡抓了幾顆貓糧，“No.7是今年3月才出廠的。‘他’根本沒有十八歲這個時候。”
江也手機上的那段視頻也是，魏凡懷裡的泰迪還是幼犬。
趙浩背後一涼，“這麼說視頻裡的人不是他？那還能是誰？”
“真正的魏凡吧，估計本尊已經不在了。”宋瓷頓了頓，“我一開始以為，江也的昵稱‘四月十七’是指他的生日。看到書架上那些書才想起來，那是一首詞，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彆君時。’
他的昵稱，其實是在懷念一個人。”
江也真正喜歡的，應該是那位已經逝去的魏凡。
柯文愣了愣，“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他的第一篇個人狀態隻發了個‘恏（hào）’字，我當時沒弄懂什麼意思，這麼看來，也跟魏凡有關？ ”
“心頭所之人，應該是在隱晦的表白吧。”宋瓷歎了口氣。‘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喜歡詩詞的人，有時候特彆鐘愛這種文字遊戲。
“靠，一個字的情書，肉麻又深情，弄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張弛搓了搓胳膊，“不過學到了，以後可以用這個字表白！”
宋瓷拍了拍張馳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你要表白的話，我推薦你另外一個字，個人覺得比這個字更。”
“什麼字？”
“您。”
“您？”
“這個字可以解釋為，我的心上人是你。”
“嘖嘖，你彆這樣看著我，”張馳宋瓷盯得遭不住，肉麻的推開他，故作嬌羞的道，“我心裡沒你。”
宋瓷：…………
另一邊的柯文也在唏噓，“這麼說來，江也和魏凡才是戀人？”
“未必是戀人，但江也喜歡魏凡是毋庸置疑的。”
作為一個內向的人，青澀懵懂的情感，他可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遭遇了變故。
最終，那段年少時的怦然心動，隻能止於唇齒，掩於歲月。
這裡，是江也留給自己的個人領地，是他跟魏凡無處安放的過往，是他寥寥可數的青春，也是他孤單到孤僻的人生裡，最特彆最柔軟的那塊地方。
柯文指指病床上的人，“ 所以，7號並不是江也憑空想象定製的理想型，而是魏凡的替代品。”
眾人一時都有些沉默。可以定製一個替代品，對江也來說，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他們這邊討論的時候，屏幕裡的‘魏凡’也發現了真，慢慢垂下頭去，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我以為你整夜整夜的在這裡看什麼，原來就是這些……”
他哭了？
張弛和柯文麵麵覷。
“可笑的是，我竟然以為你愛過我。”‘魏凡’的聲音裡也帶著哭腔。
“不是，我怎麼聽不懂，他不是機器人嗎？現在這樣子怎麼看起來跟我舍友失戀的時候似的。機器人懂什麼是愛情嗎？”張弛覺得自己都混亂了，魏凡到底是人還是機器人？
“它像有自我情緒，還有感情？”
“自我覺醒。”唐肆冷靜的道，“張喆郵件裡提到的，第三代機器人所謂的bug，可能就是超越了機器和生命的邊界，擁有了情緒、感情和自我意識。”
“那……他不就是人了嗎？”張弛震驚的道。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1.唐代韋莊的《女冠子·四月十七》：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彆君時。忍淚佯低麵，含羞半斂眉。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
2、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出自 《唐多令·惜彆》宋 吳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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